可触及她悲痛至极的目光后，季书哲眸色彻底沉下来。
怒意被收敛，语气中染上几分无奈。
“清清，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针对霍军屹，更不会拿车队那么多人的性命去开玩笑。”
“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利。”
江清怒视他：“你没有，你继父有。”
所有的线索被串联在一起。
霍军屹搞改革，反对声量最大的，也有季书哲的继父。
这次的任务也是区里面下发，莫名其妙落在霍军屹一个副厂长头上。
好像一张弥天大网，盖在他们的头上。
江清抹干净眼泪，声音清凌凌没有温度。
“季书哲，霍军屹还没有消息时，你就让陆芊芊在厂里面传我要和你复婚的谣言。”
“把我拉下水，用更大的舆论掩盖车队的丑闻，你是凭借这个功劳升迁的吧？”
“你以为我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吗？”
季书哲像是遭遇重锤，后退两步，难掩悲痛。
“你怎么能这么想？”
“我没有指使过芊芊，芊芊也不会做这种事，你伤心过度我可以理解，但不要胡说八道。”
江清泪流满面，却冷笑不已：“那你敢说，你升职的程序正当？”
季书哲沉默下来。
他升职，借的是他继父的东风，以一个儿子姓“赵”换回来的福利。
这样的屈辱，让他怎么能对江清宣之于口。
他的沉默，在江清看来，完全等同于默认。
江清身躯止不住颤抖，眼神又冷又黑，带着浓烈的恨意。
“滚出去，滚出我家！”
“我会追究到底，别想让我妥协！”
陆芊芊见势不好，连忙冲出来，一把抱住江清。
“姐姐，我知道你一直觉得书哲哥在没离婚的时候就跟我有感情，不是这样的。”
江清想要推开她，可手脚被悲伤冲击的没有半分力气，止不住颤抖。
陆芊芊演戏更加卖力，眼泪比她流的还凶。
“你不要这么误会书哲哥好不好？他真的为了你做过很多很多事，他去求赵副区长，也是为了你，你难道不知道他当时有多挣扎吗？”
“霍军屹没了，你一个女人，还能怎么办？别任性惹祸了，回来吧，我们都会接受你的。”
光听她的发言，果然是感人肺腑，姊妹情深。
江清冷笑：“他让你拿钱给厂里的混子传谣言的时候，怎么不提挣扎和奉献？”
陆芊芊脸色骤然苍白起来。
她做得很隐蔽，江清怎么可能知道？
江清没有错过陆芊芊眸中一闪而过的恐惧，伸手推开她，眉梢轻挑，嘲弄问。
“要不要，我把他们叫过来，跟你当面对质？”
陆芊芊咬着唇，装出可怜巴巴的委屈样子。
“姐姐，我没有，我真的没有的！”
“我的钱都给姑姑攒着给大哥二哥娶媳妇，怎么有钱收买混子？书哲哥更不可能，他很在乎你，只要你愿意回来，他立刻就会跟我离婚。”
江清看到，季书哲看向陆芊芊的目光充满感激。
还舔着脸开口挽回她：“清清，回来吧，我会好好照顾你。”
江清笑了，长满尖刺的话即将出口时，她看到陆芊芊眸内的期待。
忽而，江清明白了陆芊芊的用意。
谣言只是一个诱饵。
按照她一贯爱憎分明的作风，在确认谣言来源是季书哲后，绝对会出口伤人。
而陆芊芊，则是希望她这么做。
话越毒越好，季书哲越伤心越好。
只有这样，季书哲才会彻底和她成为真正的夫妻。
话在嘴边，打了个转，江清低低笑了一声。
“既然事情已经成定局，回江家，也不是不行。”
季书哲喜出望外，双眸迸发出浓烈的难以置信：“清清，你说的可是真的？”
江清指着陆芊芊：“在我回去之前，起码你应该先离婚。”
“难道，你真准备让我担上破鞋的名头？”
“当然不会。”季书哲柔情似水，“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江家人面面相觑，江二哥率先发言。
“江清，你看芊芊对你多好，你回来后，可别再欺负她了。”
江大哥沉眉：“还有你大嫂，要记得给她道歉。”
江父江母异口同声：“回来还是一家人，可别再闹了。”
江清戏谑看着陆芊芊，话中有话。
“芊芊妹妹这么善良，我当然会好好照、顾她。”
咬了重音的两个字，像是一把刀横在陆芊芊脖颈上。
只要江清回来，这把刀就会降下来。
可所有人都期待着江清的回归。
她连一个拒绝的词语都不能说。
只要冒出来，就会把她苦心经营的柔弱人设毁于一旦。
她死死攥着拳，目光触及一边默默流眼泪的霍乐辰时，终于看到转机。
“辰辰到了江家，我也会帮姐姐好好照顾辰辰。”
“辰辰，叫小姨。”
霍乐辰害怕地躲在江清后面
季书哲皱了皱眉，不赞同看向陆芊芊。
陆芊芊怯怯解释：“我想着姐姐应该不愿意和辰辰分开，所以……”
“你就是太善良了。”
江大哥黑着脸：“书哲不能养别人的孩子，江清，你把霍乐辰送去津市吧。”
霍乐辰抖得更厉害。
江清怕孩子真的吓到，不敢再反讽，嗤笑一声。
“你们还真以为我要重新跳回江家这个火坑？”
江家人齐齐愣住：“你不回来还想去哪？”
江清把霍乐辰抱起来，轻轻拍着孩子后背安抚。
“我哪里也不去，更不会把辰辰送走，我会守好这个家，抚养辰辰长大。”
“胡闹！”江父吹胡子瞪眼，“几个月的假夫妻，你就要搭上一辈子，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
“把孩子送走，跟我们回家，你是安安的妈妈，书哲再怎么生气，也会好好对你。”
“生气？”江清捕捉到江父口中恶意的细节。
冷笑涟涟：“你不会还觉得，我和霍军屹结过婚，已经不干净了，季书哲愿意要我，我就该谢天谢地吧？”
江父瞪着她：“不然呢！”
江母也是抹着眼泪：“清清，你爸说话不好听，却是为你好。”
“你再结婚就三婚了，谁还会要你，不如趁着书哲还对你有感情，回来好好过日子。”
江清扫过江大哥和江二哥，他们虽然没开口，却也是赞同的神色。
她止不住笑出来。
气的。
且不论上辈子季书哲的无情。
单单这一世，季书哲打她骂她冷暴力她把她赶出屋子还任由王桂琴欺负她，只要肯接受她，就是天底下最优秀的好男人了？
这样荒谬的话，还是从她父母亲人口中说出来的。
江清的心脏阵阵绞痛，没有力气和他们掰扯。
掷地有声宣布。
“我生是霍军屹的妻子，死也是霍家的鬼魂，咱们已经断绝关系，不要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替我拿主意，我不需要。”
江父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寡妇是那么好当的吗？你不回去，谁都欺负你，看你怎么办！”
连围过来的邻居都劝。
“清丫头，你爸说话不好听，但确实有道理，没必要为了没血缘的孩子耽误一辈子。”
“好好想想吧，你要是留下来，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一句句的劝阻，吓得霍军屹搂紧了她的脖子。
江清心口一寸寸跌下去。
没有血缘，在其他人眼中就是原罪。
可有血缘又如何？亲生骨肉赐予的痛苦，她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一次。
无数声音刺进耳膜，刺的她鼻腔发堵。
搂紧了霍乐辰，江清扬声：“我不会走。”
“也不能走！”
她闪烁着泪光的眼眸下，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冷意。
一字一句打破所有劝阻。
“因为，我，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