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该走的是我,你快回来吧,我出去,去下乡,去做盲流,你回来好不好?”
陆芊芊要冲进雨幕,却被江二哥拽住。
江二哥脸色阴沉下来,怒气勃然:“你身体弱,怎么能淋雨?”
刻意放大的声音,传到江清耳中,连让她脚步停顿半秒的威力都没有。
向来都是这样。
她可以受苦,但陆芊芊不行。
陆芊芊身体弱、没了父母可怜、乖巧懂事……
一次次的对比下,早已经无法再江清的心海中翻出半点浪花。
“呜呜!清清啊!”江母哭声加大,“你怎么就是不肯回来?是在怪妈妈吗?”
“妈妈知道,芊芊来了之后给你的关注少了些,可你已经结婚生子,妈妈以为你长大了呀!”
“妈妈给你跪下了,你就回来吧,行吗?”
江母双眼通红,声音更是悲切至极,屈膝就要跪。
江父和江大江二都死死拉住她。
一不注意,陆芊芊却“扑通”跪了下去。
脆响的声音在雨幕中都格外清晰。
江清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屋檐下的一出闹剧。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都怪我逃避下乡,怪我来投奔姑姑,怪我胆怯懦弱,姐姐你不要和姑姑闹了好不好?你回来,我去下乡,好吗?”
江二哥拉不起陆芊芊,陆芊芊哭的跟个泪人一样,声音哽咽,格外惹人心疼。
见江清依旧无动于衷,江二哥咬牙切齿:“芊芊你起来,她必须下乡,跑了也没用!”
陆芊芊不动声色扫向众人。
见他们竟然都没有附和江二哥的话,还等着江清回头!
面容扭曲几秒,她突然挣脱江二哥,冲进屋内拿了一把刀,横在手腕上。
“姐姐,我死了,你就不用担心需要替我下乡了,就能原谅姑姑了吧?”
说着,她就要划下去。
江二哥心疼坏了,劈手夺过她的刀:“你疯了,江清任性跟你有什么关系?”
其他人也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哄着陆芊芊。
季清安大声哭嚎,孩童的稚语,总结了所有人的重点。
“要死也是那个坏女人去死!”
江清沉默看着,一双眼睛格外冷。
江二哥双眼猩红:“不就是替芊芊下个乡吗?也值得你这么闹,连亲妈都不认了!”
“我要是女人,不用你说,我也主动把丈夫让出来帮妹妹,哪像你,铁石心肠!”
呵!
江清胸口剧烈起伏着,每一块肌肉都烧着愤怒。
他有什么权利,高高在上指责她无情?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帮你实现愿望。”
江清声音带着几分讥讽:“江小河,只要你把工作还给我,你就能保住两个妹妹!”
“怎么样?不铁石心肠的你一定会答应吧?”
江二哥蓦地愣住,沉默下来。
江清嘲弄冷笑。
板子打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道德绑架之前,也不看看自己身上的屎!
她转头就走,不用想也知道,江二哥不会把工作还回来。
哪怕他被激的做了决定,父母和大哥也会死死拦住他。
这就是他们廉价的爱。
不过手指缝中露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好,就要她心甘情愿付出身家性命回报。
雨幕打在身上,又冷又疼,却不抵心口半分的痛楚。
这样的家人。
她,也不要了!
猛地。
江清后背被踹了一脚,力道极大,瞬间就失重摔趴在地上,膝盖磕到土块,疼到无法站起。
她震惊回头,对上江二哥一双充血的眸子。
江二哥被怒火烧没了理智,反剪江清一双手臂,拳头如雨点一样砸下来。
江清下意识偏头,拳头砸在她肩膀上。
只一下,就疼的她几近窒息,发出一声痛呼。
江二哥却不停,一拳拳砸下来:“我让你任性,让你欺负芊芊,让你气哭妈,今天必须给你一个教训!”
江清被按在了地上,一次次被砸进雨水中,后背蚀骨般的疼。
她听见江母哭喊:“老 二,你轻点,清清是你妹妹啊!”
也听见江大哥冷冷的阻拦:“她差点逼死芊芊,该打!”
还听到江父状似无奈的叹息:“唉!清清怎么变成这样了?我看一年后也不用接她回来,什么时候教训吃够了,改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更能听到季书哲趁机教育欢呼的季清安:“安安要记住不能犯错,不然就会被揍,知道吗?”
眼前被雨幕遮挡的阵阵恍惚,江清好像又回到了上辈子。
在劳改农场,被按在水缸中,窒息和疼痛交替折磨,无法挣脱。
可当时打人的是犯事的罪人,本就十恶不赦。
而现在,带来绝望的,却是冬天因为她一句想吃鱼就会去掏冰窟窿的亲二哥!
围观的,全都是她最亲最爱的家人,丈夫和孩子。
她心口像是破开了一个大洞,吸走了所有氧气,无论她怎么拼命呼吸,都吸不进也吐不出。
在她感觉快要憋死的时候,身后的拳头蓦地停了。
一双鞋停在她面前,压着蓬勃的怒,死死攥住江二哥的手腕。
“你谁啊你!”江二哥愤怒。
“砰!”
江清感觉后背一轻,她吃力地回头。
江二哥捂住胸口,被踢到三米远的雨地里。
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拖住她,她厚实的衣服披在肩上,雨幕被雨伞阻隔在外。
江清看着霍军屹,鼻头忍不住酸涩:“谢谢。”
霍军屹把伞交给她:“能拿住吗?”
江清愣了愣,伞已经被塞进手中,霍军屹全身都湿透了,蓬勃的肌肉被军绿色的汗衫包裹,胸口剧烈起伏,一拳拳砸回给江二哥。
江二哥想逃,却又被抓回来,硬生生挨了好几拳。
江大哥等人一哄而上,却根本不是霍军屹的对手,各自都挨了打。
“江清!还不让他住手!”江父着急不已。
江清冷冷扫过狼狈的众人,憋闷的胸腔终于挤 进一丝空气。
“霍军屹,江小河踢我一脚,打我十二拳,麻烦你帮我还给他。”
霍军屹侧眸,看她身形微微颤抖,怒意更胜,手下的力道加大三分。
一拳一拳,砸在江二哥后背。
一声声闷响,比打在江清身上的更重。
季书哲也挨了一拳,不敢上前,只站在一边戒备而愤怒地瞪着霍军屹:“你和江清什么关系!”
他双眸滴血一样红:“你们早就有染了,对不对!”
一顶大帽子,豁然扣下来。
江清知道,季书哲虽武力不及霍军屹,在办公室斗争上,却是其中佼佼者。
流氓罪是大罪,她不能连累霍军屹背上勾引别人媳妇的罪名。
“我们是路见不平拔刀相救的关系。”江清面白如雪,声音却凌厉。
“你胡说!”季书哲眼眸阴狠,“只是路人,他怎么会这么帮你?”
“是朋友。”霍军屹一脚一个,把江大江二一块踹翻。
如鹰隼般锋利的眸盯住季书哲:“前夫哥都再婚了,还要干涉前妻交朋友的权利?”
季书哲回以凌厉的目光:“他是我孩子的妈妈!”
“既然这么在乎,刚刚她被打的时候,你在哪?”霍军屹声音嘲讽。
季书哲哑了一般。
陆芊芊却在此时突然喊了一句:“姐姐,我知道你想找个男人气书哲哥哥,可你也该顾及家里的名声啊!你这么闹,让姑姑姑父怎么做人?”
“你胡说八道什……”
霍军屹皱眉开口,却被江清拉住,冲他笑着摇头。
“既然没法做人,那就和我断绝关系,签文书,登报,永不更改!”
江清上前一步,脊背挺直,倔强而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