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芗绾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宗晏纾拧着浓眉。
“让他们离开应都府去边境?他们怎么可能答应。”
这种事不用想都知道不可能,边境哪能和应都府周边比,过的日子也没有可比性。
“不试试怎么知道,反正世子大人也没其他好办法,不如让奴婢试试。”司芗绾没有因为他的话改变想法。
她坚持,宗晏纾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明日带你过去。”
“谢大人,奴婢伺候世子歇息。”
说着上前给他宽衣解带,宗晏纾由着她安排,屋内十分安静,能听到脱衣衫的窸窣声。
低头看着身前的倩影,那双秋波媚眼确有几分像齐蹊儿。
难道自己真的只是因为她长得相似才有在意的错觉?宗晏纾内心迷惘,想不清楚是在意她还是因为相似。
齐蹊儿明明背叛他嫁入东宫,可他想起来情绪没有任何波澜,这个感觉就像个陌生人,跟喜欢无关。
但面对司芗绾,他开始患得患失,生怕她受一点委屈。这种感觉最近愈发强烈,还被平王拿她威胁自己,要是以前他怎么可能妥协,肯定会跟王爷起冲突,可这次他竟然为了她妥协,只因不想她受到伤害。
真的变得好奇怪!
“世子大人?”司芗绾看他走神,轻轻喊了声。
“啊?你刚刚说什么?”他回过神。
“世子在想什么,奴婢喊了您几声都没应。”
宗晏纾神色闪过慌乱,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发现,忙说道:“没想什么,你休息吧。”
司芗绾一脸狐疑,难得见他神情慌乱还说没事,她不愿说她也没多问。
一宿无话,次日清晨宗晏纾带她去应都府的大牢。
整个大牢被塞得满满的,一间不大的牢房关押几十个人,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饭馊味汗臭味混杂在一起。
司芗绾秀眉微皱:“这么关下去牢内非得发疫病不可!一旦发病,这里全部人都得死。”
宗晏纾知道她不是危言耸听,他们在边境经历过灾疫,清楚疫病扩散有多恐怖。
“已经没地方关押了,只能释放一些人。”他沉声说道。
没等她搭话,跟在身后的牢头急忙喊道:“放不得!世子大人,要是没有王爷的命令放人大家会受罚的。”
他睨了牢头,语气严厉:“比起受罚和发生瘟疫死上千人,还有可能外溢到应都府,哪个罪名更严重!”
牢头埋头不敢作声,两个罪名他都承担不起,只不过一个是眼下一个是可能发生的,当然是顾好眼前。
司芗绾开口打断他们:“也不是一定要释放犯人,先弄些驱除疫病的药草煮了水让他们服用,再烧些苍术艾草祛祛空气中的瘟毒,这样至少能起到防疫的作用。”
牢头听到不用释放犯人还能预防瘟疫,朝她投去一抹感激的目光。
宗晏纾高大身影挡住他的视线,轻哼一声:“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是是,下官这就去。”牢头嘟囔着退下,不知世子在生什么气。
等人走远宗晏纾才收回目光:“还好你今日过来,不然发生疫病就麻烦了。”
“这也不是万全之策,还是要尽快解决农户的问题。”
宗晏纾“嗯”了声,“这群农户为首的是一个叫黄百豪的中年男人,我带你过去见见。”
两人进到地牢,有人见有女人进来大牢纷纷吹口哨,突然趴到牢门眼光下流地盯着司芗绾。
“嘿嘿,真是个小娘们,这小嘴小臀不会是官爷良心发现,派来伺候大伙的吧。”
众人大声笑着附和,“这小身板可禁不住你一个人糟蹋,玩的时候温柔点,别搞死……。”
笑声戛然而止,宗晏纾后一步进来,听到这些侮辱司芗绾的污言秽语比骂自己还难受,沉下脸,神色冷厉,眼中寒光乍现,缓步走向牢门。
犯人们显然对他不陌生,不约而同噤声,刚刚还调侃司芗绾的犯人赶紧跪下。
“世……世子大人……。”
话都没说利索,宗晏纾进去,下一瞬便听到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在大牢回荡,吓得其他人蜷缩在角落。
不一会儿惨叫声便没了,那人躺在地上昏厥过去。
宗晏纾手上还滴着血,随意在袍上擦了擦,目光狠戾地扫了眼:“她是我娘子,不想死就把嘴闭上!”
哪还有人敢说话,司芗绾面色冷淡,并没有在意刚刚的事。
她来到关押农户的区域,宗晏纾特地吩咐过,这些被关的农户没受什么虐打。
她停了下来:“世子大人,你便在这等奴婢吧。”
“这……。”宗晏纾有些不放心让她一个人进去面对这些刁民。
“大人对奴婢的关心太多了,放心吧,奴婢能应付,流放一路都是这样过来的。”
说完她已经独自过去,宗晏纾也没跟过去。
司芗绾走到木牢前,农户们的目光齐唰唰望向她,对她并不陌生,那日在梵音寺见过,知道是王府的人。
“你们之中哪个是说话管事的!”
一个皮肤黝黑长相粗犷的中年男人走过来,语气蛮横:“我是黄百豪,都叫我老黄,姑娘有什么指教。”
倒是比想象中有礼数一点,司芗绾也不在意他的态度,淡淡回道:“我是来给你选择的。”
老黄立马眯起眼,他还以为是王府派来色,诱的,随口问道:“什么选择?想让我们承认老寡是意外死的就免开尊口,新政的事不解决就没完。”
她嗤笑一声,老黄眉头皱得更深几分:“你笑什么!”
“我笑你愚不可及,如果你真以为一个鳏寡老人的死能改变新政推行或者让王府让步那就是蠢,即便你们全死光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如果你明知蚍蜉不可能撼树还要这么做就是坏,对得起你身后这些相信你的农户吗!”
“你们之所以现在还活着不是因为命大,而是正在成为斗争的棋子,卷入一场太子和藩王的明争暗斗。你们肯定知道外面有人在试图闹大此事,如果以为那就是倚仗那就大错特错了。事情终会落幕,应都府还是应都府,平王府还是平王府,落幕后你们的倚仗没了,那时该如何!”
“你们让王府吃瘪,王府会放过你们吗?”
“现在的倚仗真的会为了你们这些人跟平王府撕破脸冲突吗?”
“别痴心妄想了,一把没用的锄具你们都不会再用更何况一群累赘没用的人,找死也不是这么找法的。要不是世子特地嘱咐,你们真以为大牢是这么温和的地方?真当刑具是纸糊的!”
“别跟我说为了讨公道,死的偏偏是一个鳏寡老人,我不信是巧合,只要让府衙查肯定能查出蛛丝马迹。”
老黄脸色难看,这个女人什么来头,几句话说得他后背冒冷汗。但他没有反驳这些话,他非蠢笨之人,明白其中利害关系。
沉默良久他才低声问道:“你说的选择是什么!”
“把地卖了,离开应都府吧,那样还能捡条命。”
黄百豪脸上的迟疑散去,冷笑一声:“你说这么多危言耸听的话不就是想让大伙贱卖土地给奸商,休想!”
“你觉得你们经此一事还能留在这像以前那样耕种吗?”
“耕不了就让地荒掉也不卖。”
司芗绾看了眼身后其他农户,一些人已经面露迟疑:“你看看身后谁愿意,他们要养家糊口,有孩子妻子,你一句轻飘飘的荒掉,对得起他们跟着你闹事?”
老黄面色一滞,其他人被司芗绾的话吓到,没想过事情会这么严重。这几日被关在大牢,已经心生后悔。
她起身:“愿意把这边的地卖了去北境城重新安家落户的,其他我不敢保证,但一定会比在应都府日子过得好。给你们半柱香的考虑,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
有人低声问:“那这次的事王府会放过我们吗?”
“听我安排,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危,别告诉任何人你们卖地是去北境,悄悄离开,王府也不会想到,重点世子也会保证你们的安危!”
大家看向外面的宗晏纾,世子确实对他们没那么坏,人也不是他杀的。
宗晏纾忽然被众人看着,不知司芗绾跟他们在说什么。
老黄显然还有顾虑,盯着司芗绾,“你不过一个区区女子,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司芗绾闻言已经知道这些人被说服了,也料到会有此一问,自信笑道:“我是前国子监祭酒司丞良的长女司芗绾,进王府之前我是流放北境的女罪奴,你能相信短短两年我能进王府嫁给平王世子吗!”
众人面色一震,哪怕他们是农户对于朝堂大儒,国学祭酒也有所耳闻,知道司家被流放的事,没想到这姑娘竟然是司家长女。
老黄同样一脸惊愕,他念过书,考过科举,对国学司祭酒非常敬佩,特别是因为骂皇上被流放。
这身份比司芗绾说再多话都有信服力,他忽然起身朝司芗绾躬身行学子礼。
“老汉刚刚多有冒犯,还望姑娘海涵,黄某愿听姑娘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