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芗绾眉头紧锁，没想到士兵营也出现同样的情况。
宗晏纾见她面色凝重没有应话，以为她还在为那日他下手刺她的事怀恨在心。
“那日对你出手是因为你要伤人，再来一次本官还是会出手，若你心中有怨可以憎恨本官，但不要牵连士兵，武医官因为你昏迷不醒，你应该替他照看营中的战士。”
司芗绾闻言回过神，本来还没那个心思，他都这么说了，不称他的意自己未免太不识趣。
“大人说对了，罪奴就是记恨在心。要不是武医官罪奴已经死了，武医官因我受伤我理应照料治疗，但营中士兵生病不是我造成的与我无关，万一多管闲事出了意外，被大人说是罪奴故意的，怕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宗晏纾愣住，这罪奴竟然真的不管！
她没理会他脸上的愤怒，“罪奴正要去给大人禀报，女罪奴营现在大部分罪奴一夜间都浑身高热咳嗽不止。罪奴同样四肢发软头晕眼花，管理罪奴营已是分/身乏术，请大人恕罪。”
说完没等他说话人已经走远，宗晏纾脸色难看到极点，孟德在一旁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良久宗晏纾才恢复冷静，罪奴营和各所士兵营都出现同样的病症，他有不好的预感，没时间在这纠缠。
“老孟，赶快去城里请大夫入营治疗。”
孟德应声“是”，跑得飞快，生怕走慢了承受他的怒火。
司芗绾回到通铺房，翁二娘急忙迎上前：“阿绾，怎么这么快回来？”
“恰好在外营遇到指挥使大人就跟他说了。”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大家的状况看起来很不好。”翁二娘一脸担忧。
“营区士兵们也有同样的症状，指挥使大人恐怕没精力再管罪奴营，得靠我们自己。”
翁二娘听到士兵营也出现这样的状况，像是想到什么，吓得脸色苍白。
“阿绾，这……这会不会是……要死人的疫病呀！”
司芗绾安慰她，“别自己吓自己，不会有事的。”
其实她心中清楚，这已经十有八/九可以确定是疫病，只是不想大家惊慌。
阿彩突然匆匆跑来，看到司芗绾急忙喊道：“司管事！司婆婆醒啦。”
司芗绾面色一喜，昨日给祖母用了北济坊的药之后就有好转，只要方子有效，说不定可解此次灾疫。
阿彩见她那么开心，虽然不忍心还是说道，“但是司婆婆的气息很弱……快不行了。”
司芗绾面上的笑容僵住，急忙跑去房间，司老太正猛地咳嗽，还咳出血。
“祖母！”她上前扶着司老太起身，帮她拍着后背，“祖母！您感觉怎么样！”
司老太闭着眼气息奄奄，听到阿绾的声音，勉强睁开眼，露出笑容。
“绾……绾。”她笑着。
司芗绾看祖母的状态不好，眼眶殷红，昨日带回来的药都是治疗疫病的，让祖母服下后明明有好转，怎么突然恶化。
司老太抬起枯瘦的手摸着她的脸颊的泪痕，艰难说道：“别……哭……是祖母……连累……你们。”
“没有。”司芗绾摇摇头，紧紧握着司老太的手摇着头，“祖母没有连累我们，一直都是我的力量，从小到大都是。”
“咳……咳。”司老太不停咳着，知道孙女说的话是安慰她的却十分欣慰。
“绾……绾，要……带你爹娘弟弟妹妹活下去。”
司芗绾重重点头，“祖母，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我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她慌张地想要找银针，可身上哪有银针，司老太紧紧抓着她的手，眼中慈祥带着温柔，忽然十分精神。
翁二娘从外面扶着病重的司母和司恩恩过来，司老太看到她们笑了，笑得十分安详。
随后紧紧握着司芗绾的手慢慢放下，任由司芗绾怎么喊都不再有反应。
司母昏昏沉沉的脑袋一个趔趄跪倒在地，哪怕身染病重也早已泣不成声。
司恩恩哭着，喉咙嘶哑地喊着“祖母”，可司老太已经没有回应。
良久，司芗绾才从悲伤中回过神，祖母的手已经冰凉，人已仙逝。
于氏是听人说起这时才赶来，看到眼前这一幕吓得脸色铁青，恐慌大于悲伤。
她最近一直在想，可能真是齐蹊儿害的，她被放血的伤口一直没有恢复，还变黑了，担心自己也会死。
但是不敢跟司芗绾说，经过上次被她掐脖子差点死了，两人没有说过话。
司芗绾没有看她，安慰着母亲和妹妹。
“阿娘小妹，人死不能复生，只要我们记得祖母，她就一直活在我们心中。她走之前最希望的就是我们都好好活下去，你们现在要好好把病养好。”
司恩恩擦擦脸上的小泪珠重重点头：“恩恩听阿姐的，恩恩不哭。”
司芗绾揉揉她的小脑袋，司母受孩子的感染也平复下来点点头。
司老太的死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在别人眼中只是死了一个罪奴而已。
当日她把事情报给秦莽，罪奴死了是没有葬礼的，随便找个地方就埋掉，连墓碑都没有。
秦莽知道头儿比较在意司芗绾，这个事得报给头儿。
宗晏纾正在左卫听北境城的老郎中说了士兵们的病情，脸色凝重，老郎中已经吓跑了。
按照老郎中的判断，现在北境军营区发生的疾病是疫病，自古以来每场灾疫最后都是以数万甚至数十万生命为代价才能结束，这次恐怕也不例外，北境军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他第一时间担心的不是个人生死，而是北境军没了边卫的防线怎么办，北境城一破，后面十城都会守不住，到时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
“大人，秦教头有事要报。”孟德进来打断他的思绪。
宗晏纾回过神，“让他进来。”
秦莽进营房拱手说道，“大人，女罪奴营有人死了。”
“死一个罪奴为什么要特地禀报，直接扔到山里埋掉……！”宗晏纾说着浓眉一皱，多问了句，“哪个罪奴死了？”
秦莽一脸苦涩，感觉又来错了，弱弱回道，“司管事的祖母，她让家人给老人下葬送最后一程，属下便来请示大人。”
孟德见宗晏纾没有说话，以为不甚在意，“有什么好送的，你直接处理就行，她祖母死了也不用特地禀报大人，现在边卫是多事之秋，大人烦着呢。”
“孟大人责骂的是，属下这就去处理。”
他转身没走几步，宗晏纾出声喊道，“等一下，让她们送吧。”
秦莽松口气，好像没有来错，应声“是”。
等他走远，宗晏纾才收回目光，想起司芗绾那日在营门外晕倒前说的话，说是蹊儿害了她祖母，没想到那个老太真的死了，没问她怎么回事，问大概也不会说吧。
他回过神：“孟副将。”
“属下在。”
“你去查一下蹊儿来边卫这段时间和司奴发生过什么事，越细越好，顺便问问老莽第一次在城门的情况。”
孟德有些意外，但也没多问，“是大人。”
女罪奴营，司芗绾正在营中等秦莽，也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答应让她们送祖母最后一程，心中并不抱多大希望。
不一会儿秦莽带着人回到罪奴营，“司管事，你们一家子随我们进山吧。”
司芗绾愣住，以为听错了，问道：“指挥使大人同意我们去送祖母吗？”
秦莽一脸不耐，“同意了，去不去！”
她没想到他真的会同意，立马应道，“去！去！”
她带着母亲妹妹跟着秦莽他们到专门埋罪奴的山地，这里上百个坟头都是曾经死去的罪奴。
司老太草草落葬，两个孩子哭着，忙了一个时辰总算堆成标准的坟头。
司芗绾把刻的木板插上，秦莽看了也没多说，等了会儿才催促回营。
“秦教头，麻烦你派人送罪奴阿娘妹妹回罪奴营，带我去见指挥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