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小卫跑过来紧紧抱着司母,这孩子从来到边卫就一直硬撑着坚强,只有见到母亲这一刻才像个孩子一样红着眼眶。
司丞良也停下手中的活走过来,安静站在一旁。
此刻他身上早没了痴傻状,穿着长袍,脸上的污垢也清理干净,露出那张消瘦皙白的脸颊,俨然还是那个敢当朝指责皇上的儒生,只是眼中已经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
“阿爹。”司芗绾轻声喊道。
司丞良看向她,露出一抹温和的笑:“绾绾,是阿爹没用,苦了你啦。”
印象中父亲从来都是板着脸,还是第一次见父亲说服软的话,看来这次真的思己过了。
“阿爹恢复就好,只要家人没事,我怎么样都行。”
他看着女儿十分感慨,还记得她小时候很喜欢哭,总是要举高高才能停止哭声。
一转眼她已经能为家人遮风挡雨,哪怕他远在石头山也从士兵口中听说女儿做的事,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远不能及。就在他自暴自弃装傻充愣的时候,女儿独自改变全家人的处境,他最愧对就是长女,还有小卫恩恩李氏。
司丞良忽然朝她们几人躬身致歉,“娘子、绾绾、小卫、恩恩,恳请你们原谅我以前的愚蠢,从今日起,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再逃避。”
司母愣住,没想到丈夫有一日会对他们道歉,赶忙上前扶他起来。
“老爷这是做什么,你能恢复我们已经很开心了,一家人道歉干什么。”
司恩恩也跟着脆生生问道:“阿爹,你又没做坏事,干嘛跟我们道歉呀?”
司丞良听着小女儿天真的话,忍不住抱住她:“恩恩,是阿爹害你们流放的,你不怪阿爹吗?”
恩恩摇摇头:“不怪,阿娘和祖母都说了,不是阿爹的错,是小人作祟。”
她说着帮司父擦去眼角的老泪,安慰道:“阿爹不哭,恩恩长大了保护你。”
大家都被小丫头的话逗笑,严肃的气氛缓和下来。
司母偷偷抹去泪水,开心笑道:“老爷,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一家人齐心协力在边关把日子过好。”
司芗绾注意到司暖暖情绪低落独自站在边上看着她们一家人,主动叫她:“暖暖,过来见过大伯。”
她这才上前,行见礼,“大伯,我阿爹还好吗。”
司丞良应了声,“你阿爹很好。”
正说着,士兵带着司牧良过来,暖暖看到立马跑过:“阿爹!”
司牧良倒没有她看着那么欣喜,只是淡淡“嗯”了声,拉着她到旁边说话。
司芗绾看了眼收回目光,问起父亲和弟弟怎么在文房的事。
“不是你安排的吗?”司丞良一脸疑惑。
她皱着眉:“不是呀。”
“我知道。”司小卫突然说道。
大家看向小卫,他继续说道,“一个月前我看到有个大哥哥过来,他把原来在这个房间的人叫走了,第二天就有人找阿爹和我到这来,不用去敲石头了。”
“是个怎么样的哥哥?你见过吗?”司芗绾问道。能办这事儿的人挺多的,孟德武清风秦教头都有可能。
司小卫认真回道:“没见过,是个长得很高的,脸方方正正,瞪大眼睛很吓人,大家都很怕他。”
司芗绾愣住,立马知道是谁了,孟德和武清风都不是严肃的人,秦教头长得不高,只有宗晏纾符合。
没想到他会私下做这种事,想起临出征那晚他欲言又止,应该想说的就是这件事吧。
“绾绾,你知道是谁?”
她没隐瞒,告诉父亲应该是宗晏纾。
司丞良也有意外,“世子大人怎么会特地做这种事?”
“谁知道。”
司芗绾没多解释,心里却知道对方应该是为感谢她抢粮的事,不然出征那日只能两手空空离营。
放下这事儿,她跟父亲说起边关起战事的事,司丞良立马面色凝重。
“是不是几国齐压境?”
“是,北鞑金国还有大匈国。”司芗绾疑惑问道,“阿爹为何猜到是几国压境?”
司丞良让司母带着孩子们去门外,等他们离开才从鞋底拿出一张燃烧过半的纸,上面写着:三国之势,可破阎王,边卫舆……。
前后的字被烧了,司芗绾的脸色难看到极点,阎王显然说的是宗晏纾,后面要写的应该是“边卫舆图”。
她沉声说道:“这应该幕后之人的来信,指使边卫细作的行动,北境军内有细作!”
司丞良虽是一介书生,但学富五车,自然也猜到了。
“阿爹,兹事体大,之前怎么不告诉指挥使大人?”
司丞良叹了声,“都怪我,他来的路上欺负过你,加上对朝廷的怨恨,便没多说。也担心这没证据的事,万一找不到人反而会害了你们。”
他的考虑也不无道理,万一没找到细作,他们一家肯定活不了。
此事怪不到父亲,但宗晏纾不知北境军有细作,还有边防舆图泄露的事,肯定没有任何防范。
她总算明白上一世北境军为何会死伤惨重,不然以宗晏纾的手段,哪怕三国合围至少也能保住半数将士全身而退。
“那现在怎么办?大军已经离城一个月,此刻说不定已经中了埋伏。”
司丞良语气焦急心生悔意,就因为他一念之差可能会致数千战士战死沙场。
“阿爹不必内疚,此事也不能全怪你,军内出现细作没有发现,他作为指挥使同样有莫大的责任。”
司芗绾安慰一句才继续说道,“此事阿爹不要管了,就当从没发现过这张纸交给女儿处理好吗?”
他微微点头:“你可交给营中其他士兵,让他们到前线将此事告诉世子大人。”
她随意点点头,具体该怎么做还没想好。
心中装着事也没再寒暄,她把给弟弟配的药留下,让他接下来服用一段时间看能否恢复。
“阿爹,你照顾好弟弟,要是小卫的病情有变化就让士兵到女罪奴营找我们。”
司丞良应下,“你放心。”
司芗绾来到门外,跟恩恩说:“恩恩,你去叫下暖暖,我们要走了。”
司恩恩脆脆应了声,蹬蹬蹬跑开。
等司暖暖过来她们便离开石头山,司芗绾想着细作的事没注意到司暖暖低落的情绪。
太阳落山她们才回到女罪奴营,她一直在脑海中筛选哪个士兵能完全值得信任。发现留下的兵都不熟,细作有可能随军出征了,但也有可能留在营区,哪怕癞大头也不能完全信任,万一是善于伪装的细作,不仅帮不了宗晏纾,自己一家人还会陷入危险之中。
大家知道她在想事情,刻意没有打扰她,一直到休息都没想到好办法。
次日她在一道惊叫声中醒来,“司姐姐,不好啦!”
司芗绾起身,见青青一脸着急,“出什么事了?”
“暖暖受伤了,她割自己的手腕流了好多血。”青青焦急说道。
她顿时睡意全无,急忙起身,“在哪!”
“在厨房那。”
她立马跑过去,因为那晚做了羊肉,割肉的匕首没来得及收。
厨房,司母正给司暖暖包扎,小丫头脸色苍白,衣襟沾满血迹。
“阿娘,暖暖怎么样?”司芗绾担忧问道。
“还好青青发现及时,不然等早上肯定要没了。”司母脸上还惊魂未定。
司芗绾上前帮她检查伤口,割了很深的伤口,这是冲着寻死去的,眉头越皱越深。
于氏死的时候这丫头都没哭没闹,而且越来越开朗,怎么会突然自杀。
想到她昨日跟着自己去了趟石头山见过司牧良,脸色阴沉下来,一定是司牧良跟她说了什么!
“阿娘,你照顾好暖暖,把我留的那株灵芝弄一点入药让她服下,我去一趟石头山。”
司母也明白此事肯定和司牧良有关,点头应下,让青青陪着一起过去,免得出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