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司芗绾照例去给武清风换药，刚从北济坊回营，到指挥使司禀报武清风的情况。
宗晏纾听后微微皱眉：“武医官还没醒来？”
“回大人，还没。”
“什么原因？是感染了疫病吗？”
司芗绾解释：“不是，每个人身体素质不同，身体弱的人是有可能借昏睡来恢复身体的，大人不必担心，这是正常情况。”
她当然是随口胡诌的，那是因为她多下了药让武清风昏睡的，为的就是不让他醒来。
以他正直的性子，醒来一定会累垮的，本来剑伤就没恢复，再感染是会死的。
宗晏纾半信半疑也没多问，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主动说道：“本官已经下令北境城封城，以免这次事件外溢到大启全国。”
司芗绾并不意外，淡淡“嗯”了声，她知道城中已经出现病症，开始乱了，封城是损失最小的决定。
看她反应如此平淡，宗晏纾忍不住问道：“你不害怕？”
“害怕有用吗？有害怕的时间不如好好想新药方，况且封城是唯一减少损失的办法，大人的决定是大义。”
他愣住，忽然一笑，这笑意味不明。
“没想到整个边卫将士上万人，最后竟然是一个女罪奴最能理解本官的决定，真是讽刺。”
司芗绾没有搭腔，这种事大部人不理解也正常，以他的威严，强行执行也没人敢反抗他。
宗晏纾看她一副不冷不淡的神情，什么事都没反应，收起笑容，说起方子的事。
“你的那些方子没有效果。”
她还是反应平平，“那些方子是治疗瘟疫的，而这次的灾难是鼠毒引起，当然无效。”
“鼠毒？”宗晏纾身子坐直些，正色问道，“你找到病因了？”
她随口回了句“算是吧”，便没再多说，即便说了他也不会相信青梅竹马会做那种事，免得自讨没趣。
“大人若无其他事罪奴便先回罪奴营了。”
宗晏纾觉得她既然能找到病因，一定能找到解决办法，不然不可能如此冷静。若真如此她能救边卫上万将士的性命，北境城二十万边民的性命。
“等一下。”
他忽然起身，走到司芗绾面前。
两人离得很近，司芗绾蹙眉，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往门外退了一步。
“大人还有何吩咐。”
宗晏纾在她疑惑的神情下突然躬身，一脸郑重说道：“我为之前出剑欲杀你而伤武医官的事致歉，若你有解方能救边卫上万将士和北境城二十万边民百姓的性命，宗晏纾这条命任由你处置！”
司芗绾愣住，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给自己躬身道歉，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如此冷傲的人，记忆里从不曾给人道歉，更何况是给一个身为卑微的罪奴躬身道歉。
她回过神，语气略带讽刺，“罪奴不敢，大人上次也答应女罪奴营的奖惩制由罪奴负责，若没记错，只入城一次便没了。”
那件事他让孟德查了，从秦莽口中知道始末，听后才知道完全是福嬷嬷那个老刁奴作恶，错怪了她和女罪奴营的人。
“此事我已知是老刁奴作恶，女罪奴营现在便恢复奖惩制依旧由你负责。”
宗晏纾怕她不信，撕下一角衣袂，拿笔写下刚刚说过的两个承诺，摁下手掌印交给她。
“有手书为证，绝不再悔！”
司芗绾也不客气拿过来看了眼，剪掉任由处置他性命这条，他的命现在要了也没用，她还要利用他重回王府救回家人。
“罪奴对大人的命没兴趣，要换成其他条件。”
宗晏纾眯起眼，只有当她认真谈条件时，说明这事她已经有五分把握，就像上次寻找鬼地，如此困难都能找到。他心中莫名相信她一定能解决此次灾难。
“你说。”
“罪奴需要女罪奴营更大的自由，在不影响边卫事务的前提下，罪奴可以自由安排她们庶务，或屯田或入城，庶务额外获得的收益归罪奴营，由罪奴自行分配与边卫无关。”
他听着如此大胆的想法，绝不是她临时想出来的，怕是图谋已久。
司芗绾顿了顿，“还有……。”
宗晏纾听到“还有”这两个字浓眉忍不住皱起来，目光不善，“还有什么！”
“罪奴要能做小买卖的资格，挣的银子属于罪奴个人，比如帮人看个病，卖个药之类的。”
他听着眉头舒展开，若他只是边卫指挥使这事儿难办，但他是平王府世子未来的平王，这就不是难事。
他父亲现任平王乃边关藩王，节制万全、辽东两都司，权力非常大，北境也属于藩王自治区域，帮人看个病卖个药挣银子还是能答应的。
“好！我应了。若不能成？”
“若不能成，罪奴也活不下来。”
宗晏纾没再多说，再撕一角衣袂将刚刚说的写下，两人手印为证。
“大人给京安和最近的州府去过求援信吗？”司芗绾忽然问道。
他微微点头，提到这事脸色变得难看，早在发生疫病的第一日就派出亲兵给大同府，应都府和京安府送出求援信，按理最近的州府的支援人手今日就该到北境城，可至今城门没有任何消息来。
司芗绾看他脸色就知情况不乐观，京安有太子掣肘，应都府和大同府是在平王治下。根据上一世的记忆，平王可是希望废立世子的，怎么可能支援，不落井下石就算帮忙了。
这次危机只能靠自己！
接下来两日，司芗绾大胆在于氏身上试解毒方，普通解毒方还是没用。
她从志怪古籍找到蛊毒，凭借过目不忘的才能默出记忆中的志怪古籍西南蛊毒篇，总算注意到一味不起眼的药草——吉财。
吉财又叫治蛊草，这味药并不罕见，也容易生长，边卫就存放有。
她立即在常规的解毒方加入这味药，于氏的身体总算有反应，不像之前使用方子时像一潭死水。
等了一日没有其他反应，她立即在其他女罪奴身上使用，病症轻的服下一剂就有明显好转。
宗晏纾听到女罪营有人好转，第一时间赶来，见到司芗绾急忙问道：“我听说方子有效！”
司芗绾脸色疲惫点点头，将药方交给他，“轻症服一剂皆有好转，重症两剂，应当不会有错。”
“好！”宗晏纾一向冷淡的脸上多了抹柔和，“替大家感谢你！”
“等彻底解决再高兴不迟。”她没有在意他的感谢，转口问道，“还是没人来援吗？”
宗晏纾沉下脸摇摇头。
司芗绾一脸无奈，这人平日太过桀骜不驯，得罪人太多，落难连一个愿意来支援的都没有也不意外。
“大人先让士兵们试药吧，看看效果如何。”
他应了声“好”，忍不住闷咳两声，司芗绾这才注意到他脸色不太好，立即替他把脉，秀眉紧蹙。
“大人，你也染病了！”
她脸色不好，宗晏纾这个脉象和祖母还有二婶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