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芗绾擦了擦嘴上油渍,从袖口拿出那张未燃尽的纸给对方。
宗晏纾疑惑接过去,看到上面的内容:三国之势,可破阎王,边卫舆……。
他脸色一沉,肉眼可见地皱起眉头:“这是哪里拿到的?”
她没有提父亲收起来的事,只说在石头山捡到的。
“石头山?”宗晏纾喃喃道,“是个秘密通信的好地方,是我疏忽了,差点害了整个北境军。”
“大人似乎对此并不意外,已经有怀疑对象了?”
宗晏纾看了她一眼,司芗绾以为自己多嘴了,忙说道:“大人别误会,当罪奴没问。”
“那晚的计划只有六个人知道,我,老孟和五个所的千户,二所老蒙已经没了,还剩五个。”
他虽然不想相信,可一切迹象都表明北境军内部有“老鼠”,不然不可能被敌军吃得死死的。
“五百多个兄弟的命不会白丢,不管是谁的,我一定会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几人是北境军的核心,一路跟着他出生入死,不管是谁这次肯定要刮骨疗毒,难怪他不想相信的。
司芗绾对这事也帮不上忙,除了老孟其他人平日都很少接触,知之不深,只能靠他自己找出细作。
“司管事。”宗晏纾神情凝重说道,“我需要你配合一下,想在送他们回边卫时让他们瞑目。”
“大人请说,蒙大人他们是因我的计划才死的,罪奴也希望出份力让他们瞑目。”
宗晏纾淡淡“嗯”了声,还是说道:“此次若不是你,北境军怕是只剩半数不到,你不必介怀在心。”
“尽快帮大人找到细作吧,大人需要罪奴怎么配合?”
见她反应平淡他也没再多说,说回正事,敛起浓眉:“我一会儿故意离开北沙关,你把残纸这个消息放出去,故意没找到我之后回女罪奴营,到晚上你支开其他女罪奴营,看看谁会露出马脚!”
“好。”
司芗绾应下,随即按他的话行事,先回到女罪奴营,等午后再找过去,听到他出关了离开时故意把纸弄掉。
守卫喊道:“司管事,你东西掉了。”
“哦,差点坏了大事。”她故作慌乱,随后把纸捡起来,对方没问她也自顾自说着,“这是我在石头山捡到的,上面写着三国联合军会进攻,舆图什么的。指挥使大人这次被困不是意外,是营中有叛徒……。”
对方一脸震惊,她故作说漏嘴,赶紧捂着嘴:“哎呀呀,军爷你当我胡说八道,大人不在罪奴就先走了。”
她老脸通红,这什么鬼办法,害她跟个傻子一样,感觉他就是故意要她出丑。
回到女罪奴营还是按着他的话把其他女罪奴支开,她独自留在房间休息,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人家既然能做细作肯定心思重,怎么会猜不到这么明显的陷阱。
这次她猜错了,第一个来找她的还是孟德。
难道他是细作?
司芗绾有些惊愕,这五个人中她觉得最不可能的就是孟德,怎么他会过来。
“司管事。”孟德脸色不太好,“我在外面听说你在石头山捡到叛徒的手迹?头儿还没回来,你怎么那么不小心说了出去,还好我听到第一时间赶过来,不然有人杀人灭口怎么办,头儿回来之前我守着。”
司芗绾愣住,原来他是担心自己出事,可惜他好心办坏事,自己就是要等叛徒露出马脚,他守在这里人家怎么出现,真是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很聪明。
“指挥使大人还没回来吗?”她故作紧张,“已经出去一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孟德一听,果然慌了。
她顺势说道:“大人你赶紧去城门看看情况,别真出意外,我这没事,青青一会儿就过来了。”
老孟四周看了眼,也觉得没什么事,心里更担心宗晏纾的情况,“那我到关口看看,你自己小心。”
“快去吧,我没事。”
等对方走了她才松口气,看来细作不是他,那份担心是真的。
不一会儿张千户又来了,也问了同样的事,他是愤怒,想要知道叛徒是谁,想给蒙千户和死去的兄弟报仇。
司芗绾费了好大功夫才让他离开,刚回屋,发现屋内有股淡淡的迷香味,她是医家,对气味特别敏/感。
正主终于来了!
她没有声张,故意打着哈欠走到桌旁趴着睡下,一边用力拧着自己的大腿保持清醒。
过了会,门外一道蹑手蹑脚的身影走进屋,看到桌面放着残纸松了口气,赶紧跑过去拿起来,上面写的不是:三国之势,可破阎王。而是叛徒,你露马脚了。
这人大惊失色,司芗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起来,看着这个背对着自己的人。
“陈千户,别找了,那残纸在指挥使大人手中。”
来人正是北境军三所千户长陈千户,他回过身佯装镇定:“司管事,你说什么纸?我没有在找东西。”
“哦?那大人过来找罪奴是有什么事吗?”司芗绾问道。
“没事,就是大人不在营中过来看看你,你没事就好。”
司芗绾故作遗憾拿出一张残纸:“我还以为大人是来看那张叛徒留下的残纸,不是就算了。”
陈千户面色微变,确实是自己那张纸,一改刚刚的神情,眼神发狠。
“罪奴,把纸还给我!”
“还给你!”她把残纸扔过去,“陈大人,你这么耿直,怎么做细作的。”
陈千户一看,又是假的,近乎愤怒:“贱奴,你找死……!”
他生出杀意想杀人灭口,正要冲过去。
砰!
宗晏纾从门外进来,冷冷看着陈千户,没想到叛徒竟然真是自己的千户长。
他想过很多种情况,以为抓到那个叛徒自己会非常愤怒,会狠狠揍对方,可眼下却无比平静。
陈千户愣住,脸上的狠劲儿肉眼可见的消散,自嘲一笑。他可以做任何事背叛任何人,可面对宗晏纾,哪怕自己再厉害也没有任何胜算。
“没想到最后会毁在一个贱奴手中!早知今日,你刚入营时就该杀了!”他恨恨笑道。
“大人不是毁在罪奴手中,而是毁在你自己手中。纵使杀了我你也不会得逞,因为天意如此。”
“哈哈,好一个天意如此。”陈千户两声假笑,一脸赴死的决然,“头儿,是我背叛了北境军,动手吧。”
“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自己,我不想永远留在这该死的边境,我受够了!”
宗晏纾脸色阴沉,没想到他竟然就为了这个愚蠢的理由差点害死整个北境军,差点丢失了北沙关。
“谁允诺你做此事能离开的?平王?郡王?还是太子?”
“大人不必问,你知道属下什么都不会说的。”
他神色晦暗,自顾自说道:“很多年前属下跟你说过想调离边境,你恐怕不记得了吧。你就是一个自私自大,从不会考虑下属和将士们感受的将军,不停打胜仗又如何?守边境十年安宁又如何?要不是司管事,这场战兄弟们都要饿着肚子陪你打!大启缺粮吗?不缺!可为何偏偏北境军孤立无援,你可想过,怕是也不屑去想。”
陈千户好像终于把心中的话全吐露出来,整个人比刚刚那副阴郁的模样要清爽许多。
这简直就是她的嘴替,宗晏纾一直就是个自大狂。
宗晏纾从来没听过这些话,他愣住,自己从没想过这些问题。
“住手!”司芗绾轻叱一声。
宗晏纾回过神,陈千户早已经拿准备好的匕首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