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巷口的便利店。
冷柜散发着低温的冷气，莫国池在里面拿啤酒，莫芳丽在外面廊檐下抽烟。
莫芳丽身体不太好，偶尔抽一口呛到喉咙，便不停地咳嗽。舅母见了，从便利店里出来，走到屋檐下和莫芳丽搭话。
舅母说：“再过几天是姐夫的忌日了吧？”
莫芳丽手一顿，像是恍然想到什么，低低的“嗯”了一声。
舅母见莫芳丽的脸色，下意识询问：“那今年还是和去年一样，不去看吗？”
莫芳丽眯着眼抽一口烟，语气凉薄：“我去看他做什么？当初死相这么难看，惹得半个清河镇的人都知道，他有什么脸让我去看他？”
舅母听了轻叹一口气，好像也想起当初叶罗强死时轰动了大半个清河镇，毕竟人人只是调侃春宵罗帐，嘴上说着羡慕温柔乡，哪真有人死在女人床上？
所以叶罗强死的时候那场面可不要太好看。
舅母脸色微变，也觉得莫芳丽一家的事情不太体面，但叶莺住在她家这么久，吃的穿的用的，虽然莫国池和她说过不要她去管这个事，可她却觉得她有理由向莫芳丽讨这笔钱。
莫亦齐还有两个女儿在外面读书，都要钱，更何况莫亦齐念的还是港城大学，那里的花销可比清河镇多个三四倍，没有点钱傍身，哪能行？所以舅母心想能搞一点是一点。
舅母看着莫芳丽抽着烟的迷离神色，又扭头看了一眼便利店还在买东西的莫国池，心下琢磨着开口：“芳丽姐，你看你现在都出来了，叶莺这些年住在我家的这些钱……”
莫芳丽眉头一皱，不是没听出舅母的言下之意，她下意识想要拒绝，可想到自己那弟弟还在，自己要是拒绝了，依对方的脾气，她免不了要和对方骂起来。
叶莺这人，又不是自己求着他们收留的，凭什么让她出钱？
可莫国池最见不得这种事，古板又固执，她要是和他老婆吵起来，到时候为难的就是他。
莫芳丽想到这里就头疼，香烟捏得紧紧的。
最后实在烦躁，把烟丢在地上踩了踩，道：“多少钱？”
舅母见莫芳丽松了口，心里不禁跟着松了口气。她扬着笑，掰着手指示意：“怎么着都要个二十万吧。”
莫芳丽一听二十万，本想变脸，可莫国池此时已经在结账了，过不多久就要出来。她顿了顿，还是忍下脾气道：“那个姓徐的住哪的，你知道吗？”
舅母见莫芳丽打定主意要去搞钱，她迟疑了一下，嘴巴有些不利索：“知道，听说在北庄。”
“北庄？”莫芳丽听到这个回答，轻笑一声，“还真是个冤大头啊。”
北庄的房价清河镇的人都知道，贵得离谱，性价比又不高，不过那块地地理位置不错，虽然离镇中心有些远，但夏天凉快冬天没那么冷，算是唯一的好处。
舅母见莫芳丽略带轻佻的态度，知道她对这个徐先生印象也就那样，不过该提醒的她还是得提醒。
“这个徐先生虽然有钱，但不太好惹，你要是以叶莺的名义去要钱，他不一定会给……”
莫芳丽没听懂：“什么意思？”
舅母“哎呀”一声，忙解释道：“他们做生意的不都那样吗？该花的大手大脚，不该花的一文不花，叶莺跟着他，说不定不是强迫的，是自愿的呢？你这怎么去要钱？”
舅母见过徐予规，少有的几次。穿得讲究，长得也英俊，通身的气质与他们这些人完全就是天差地别。若要说徐予规是那天上的月，那他们这些人就是地上泥，纵观她四十多年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只是徐予规那双眼睛有时候看人一点感情都没有，虽然脸上是笑着，但就像带了一层假面，越笑便越疏远，让人不敢冒犯。
可不管假面不假面，这男人的帅是毋庸置疑的，她年纪都这么大了，完全不怀疑叶莺这种年纪的小姑娘会被这种男人迷倒。
莫芳丽却觉得这是谬论，无稽之谈。他一个老男人把她女儿给睡了，她难道没有理由找他要些补偿费？
“就算是自愿的又怎么样？他比叶莺大那么多，这叫老牛吃嫩草，占了小姑娘的便宜，就想吃白食，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莫芳丽打定主意要去这个姓徐的身上捞一笔，她现在刚出狱，手上也没什么钱，能到徐先生身上敲一笔也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当下莫芳丽想到就去做了，她觉得这种事拖不得，要是能把叶莺卖个好价钱，她也能舒心一阵。
……
莫芳丽要到徐予规的住址之后，和莫国池招呼都没打一个，就走了。
她穿着刚出狱时的衣服，袖子边已经泛白，裤子也磨出了须边，头发粗糙地搭在脑后，只剩额角的一道疤显得她这个人穷凶恶极。
她上了公交车，按照舅母给她的路线，找了一个空位子坐下。
刚坐下，烟瘾犯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又打算拿出打火机点燃，就听见隔壁一个小年轻对她说：“阿姨，这里是公共场合，你还是别抽烟吧。”
莫芳丽非但没听，反而咬着烟嘴，自己顾自地点燃，对着那小年轻吐出一口烟，指了指自己额角的疤，笑道：“看到这个吗？阿姨上次进去还是因为捅了人，不让我过过嘴瘾，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周围人一听到莫芳丽这么说，脸色都变了。
隔壁那小年轻直接吓得在下一个站下了车。
莫芳丽轻轻一笑，满脸的毫不在乎。
她从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善意也好，厌恶也罢，她岁数已经这么大了，再注意周围人是怎么看她的，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对莫芳丽来说，只要达到了她的目的，不管用什么方式，都是可以的。她的人生已经这么凄惨了，没有人家的富贵命，稀里糊涂地过了大半辈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如此，不如痛痛快快一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让自己痛快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