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大雨砸在水泥地上,树叶被风吹着左右摇晃。叶莺的影子被山顶的路灯照亮,长长的,跌跌撞撞往树干方向歪去。
莫芳丽的刀出得猝不及防,叶莺本来就花了心思去防她的刀,但没防住,叶莺用手去抓住她的刀刃,手心被划伤,留了一大片的鲜血。
莫芳丽是打定心思要解决叶莺这个祸患,所以出手不留余地,见叶莺徒手接刀刃,也不怕,干脆扭着刀柄,绞着肉,让叶莺痛到松开刀刃,痛呼出声。
刀刃一被松开,莫芳丽便用力地朝叶莺扎去。
叶莺忍着痛,去开身侧的车门。
大雨冲刷着车身,斜斜的,将忽然打开的车门里,黑色的座椅刷洗了一半去。叶莺半个身子都湿透了,手心里汩汩地流着血,有的甚至顺着手臂流到手肘,将那羽毛纹身染红。
叶莺用自己最快的速度下了车。
雨水滂沱,叶莺往深处的树林跑去。莫芳丽也下了车,淋着大雨,跟在叶莺身后想要追过去。
可这雨太大,树林又太深,叶莺的衣服是深色,几乎能与这树林的夜融为一体,莫芳丽追了一会儿,感觉到大雨猛烈地打在脸上都让她睁不开眼。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再睁眼看时,已经不见叶莺的踪迹。
她想,叶莺应该是躲在了哪里,这么短的时间内,她不可能逃脱的。
而她既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在拿出刀的那一刻,她和叶莺的关系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莫芳丽没有走远,她不打算这么快放弃。叶莺的事情必须解决,不然今天过后,她必定给自己招惹了一个大麻烦。
而叶莺知道莫芳丽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注意着莫芳丽的动静。
雨水哗啦啦地从树木的枝桠砸在叶莺的头发上,她感觉自己狼狈至极,手上的鲜血还在哗哗地流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她个子小,蹲在树木和灌木丛身后。枝桠透过树林外一丁点儿光映在叶莺身上,如同枯藤。雨水打在身上、脸上,将她的身体淋得冰冷。她用衣摆的布料死死地按住另一只流血的手心,想到方才莫芳丽的所作所为,本是夏季的雨,却如冬季的冰锥,一点点刺入她的心脏。
她不明白莫芳丽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口中比她更重要的那个人是谁?竟然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只为了保护那个人?
所以她在莫芳丽心里真的是这样弃如敝履吗?
叶莺咬着唇,任凭雨水从她的头顶流到她的下巴,她一语不发,心里或许早就有了答案。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渐渐变小,叶莺的双腿也渐渐麻木。她靠在树干后,没听到树后面有动静,于是偷偷地往外瞧,不知道莫芳丽什么时候离开的。
叶莺左右看了一圈,见莫芳丽连车都开走了,许是找不到她,没打算在她身上再浪费时间。叶莺松了一口气,看了看手上还没止住血的伤口,回想起来时时,街边还在开着的旅馆。
叶莺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按亮,见手机的电量不低,银行卡里还有一些余额,叶莺打算随便找个旅店住下,处理一下伤口。
凌晨十二点,叶莺找了一间简陋的招待所,因为不用登记身份,这里的设施也比正常的要略差一些。叶莺将塑料袋里的药膏拿出来,又借着微弱的灯光仔细看手上的伤口。
刀刃割得深,肉都翻了出来,粉红一片。叶莺用镊子将伤口处的脏东西夹出来,“嘶——”的一声,忍着痛,在伤口处上药。
上完药,叶莺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她坐在床尾,看着屋子里昏黄的灯光,听着隔音不好的隔壁,应当是一对男女在做人生大事,走廊里走过的醉汉一个房门一个房门地敲着,“砰砰”作响,气势喊得足,话都说不清楚。
她面无表情地听着周围的嘈杂,手心的伤口隐隐作痛。
叶莺连澡都不敢洗,直接开着窗户,让热空气进来吸干她身上湿衣服的水汽,她和衣侧卧,眼睛盯着窗外被雨水打湿的树木,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莫亦齐打来电话,叶莺看到了,没接。莫亦齐挂断电话,转而改给她发消息,问她在哪。莫亦齐说莫芳丽回去了,她怎么没有跟她一起,发生什么事了。
叶莺看到莫芳丽三个字瞳孔一扫,手指也动了动。
她拿起手机,蓝色的荧光屏照在她的脸上,细细的绒毛越发的清晰。
她想起莫芳丽对她的狠,想起莫亦齐对她说过,要她再给莫芳丽一次机会,她毕竟是她的母亲,都是一家人,莫芳丽伤害她或许是无心之失。
叶莺不清楚什么叫做无心之失的伤害,可莫芳丽那想要致她于死地的表情,根本就不是什么一家人会有的。叶莺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让莫芳丽那样厌恶她,甚至仇恨她。
叶莺用手指缓慢地在屏幕上按着,她每按一个字,眼里的神采便淡去一分。
她给莫亦齐发过去的消息上写着:她想杀了我。
莫亦齐看了,吓了一大跳。他立马给叶莺打去电话:“怎么可能?!你是她的女儿,她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想到莫芳丽回来时精神状态也不大好,莫亦齐凝眉,声音有些沉重:“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我来找你。”
叶莺听着莫亦齐的话,眼睛都不眨,神情淡淡的,不回复他的疑问,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一字一句地陈述:“你不信我。”
不是问号,也不是反问,是实实在在的,没有起伏的肯定句。
莫亦齐不相信她说的话,莫亦齐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叶莺也很想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若是没有亲眼所见,她也不会相信莫芳丽如此丧心病狂,想要杀她。
叶莺闭了闭眼,干涩的眼睛里一滴眼泪都流不出。
“莫亦齐,我听了你的话,给了她一次机会,结果换来的是什么?她恨我,恨死我,甚至希望我不要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对她而言,我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可以随意用来丢弃和牺牲的物品,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