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原主不是江继福亲生的?
江雁儿愣了半晌,才皱眉开口追问:“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些。”
江继福黯然敛下眼神,终于说出了实情。
原来,他跟王氏成亲没多久就因为家里太穷,被江崇德赶出去做了建屋的工匠学徒。
从此江继福和王氏两口子就聚少离多,后来能怀上江雁儿,他们自己都觉得很是难得,江雁儿刚出生那几年,两人也是对她爱护有加。
时隔五年才有了江莺儿,可惜又是个女儿。黄氏便愈加地对着三房指桑骂槐,说王氏要断了三房的后。王氏很是内疚,总偷偷躲着哭,说是报应。
在江莺儿周岁那天,江继福特意赶回来给二女儿过生日,本来也打算以后少出去。那时江家日子已经过得不错,小两口难得喝了一点酒。
结果王氏酒后失态,突然哭着对江继福说,江雁儿并不是江家的骨肉。说自己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很怕这辈子生不出儿子来,会害得江家三房绝后,对不起他。
当时江继福整个人都懵了,第一次暴力揪住王氏,恶狠狠地逼问她缘由。
可王氏的哭声把二嫂白氏引了过来。见江继福脾气不好,白氏就硬把王氏拉去二房照顾了一夜。
第二日酒醒后,不论他再怎么追问,王氏都含泪一声不吭。于是江继福摔门离去,心里认定了江雁儿是王氏在家偷人所生,根本不是自己的种。
“雁丫头,这么些年来,爹心里虽恨你娘,也放不下你娘。但不敢回家面对她,更不想面对你。所以做了缩头乌龟,逃避在外。”
“我不敢问你娘,那个男人是谁。爹也不敢看你,甚至不敢在村里多呆,就怕有一天村民们会说你长得和我根本不像。”
说到这里,江继福一个中年大男人,终于忍不住痛哭流涕。但他怕外头的江莺儿听见,就死命咬住牙,生生把声音咽回肚子里。
“后来你娘难产而亡,我们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我又自责,恨不得锤死自己!”
“其实我早就原谅她了,可再也没有机会等她原谅我。这么多年来,你娘带着你们姐妹受尽苦难,都是爹的错,爹的错啊!”
一个男人,知道自己最心爱的妻子可能做出了背叛自己的事,甚至生了别人的孩子,可他不敢宣扬出去。只能自己出门逃避,用冷暴力来惩罚自己和家人。
他选择自己逃走了,从此三房母女三人失去靠山,成了江家人欺辱奴役的对象。
他这一逃就是十多年,这一避就断送了王氏的一生。
房间里回荡着江继福带着无限悔恨又压抑的哭泣声,只叫人觉得可恨又可悲!
江雁儿伸手轻轻抚摸上自己左脸颊上的疤痕,陷入沉思。
难怪,她总觉得江继福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只亲近江莺儿却不亲近她。原来,他们之间存在如此大的沟壑。
过了良久之后,江雁儿才收回茫然的目光,静静看向江继福问道:
“那今日,你为何突然把事情说出来?”
虽然王氏已经离世五年,但因为江雁儿的存在,曾经的错误就不会消失。江继福既然如此担心王氏和江雁儿的事被人发现,就该瞒一辈子,今天何苦要告诉自己。
抹去脸上的泪水,江继福看着眼前叫了自己十五年爹的女儿,动容地道:
“雁儿,这么多年,我们真正生活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如这些日子多。以前爹心里是厌弃疏离你的,可这些日子下来才发现,是我错了。”
“你懂事、勤快,又聪明大方,对妹妹爱护有加,对我这个不负责任的爹也尽力孝敬。这么好的女儿,爹竟然嫌弃了十多年,还害你被我爹娘磋磨这么多年。爹对不起你!”
“可你如今大了,也有本事了。我不能没尽过当爹的责任,往后却要你承担做女儿的孝心,还要成为你的拖累。爹觉得,该告诉你真相,未来的事让你自己拿主意。”
说到这里,江继福脸色再次灰败下去,突然降低声音道:“有你在,莺儿往后也就有了依靠。”
他这一辈子,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没有一样做得好,真不知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一想到今日自己爹娘上门来逼自己的样子,江继福心里除了悲凉还是悲凉。
再看着江雁儿越来越出挑的模样,他心里既喜又悲。暗叹她怎偏生就不是自己女儿呢?
眼见着江雁儿出息了,她怎么也不可能丢下江莺儿不管,自己不如早日去找孩儿他娘,避开这世间的流言蜚语,去地底下给王氏赔罪。
江继福的想法根本瞒不过江雁儿的眼睛。
她猛然起身,对着江崇德冷冰冰地说道:
“既然我不是你江家人,就没理由替你江家养人。你别妄想把莺儿丢给我,自己又继续逃避现实。”
“我以后一定会离开这里,去更远的地方。你想想莺儿一个没有父亲也没有兄弟依靠的女子,将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你如果还是个男人,就重新站起来撑起一个家!你要是对娘还有愧疚之心,就好好护住她留下的血脉。”
说完,江雁儿不顾江继福的愕然和惊慌,甩头就走。
看在江继福坦诚说出缘由的份上,江雁儿决定再给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她必要叫他看清现实,逃避永远保护不了他在意的人。
自己的责任,就要自己承担。自己的家人,必须要自己守护。
厨房里,江莺儿正在收拾着被翻乱的锅碗瓢盆,看见姐姐气冲冲地往外走,她连忙追出来喊道:
“姐姐,你怎么了?要去学堂了吗?”
江雁儿闻言顿住脚,回头对江莺儿微微一笑:
“你去屋里看看爹,有些事尽量让爹拿主意。我最近学堂里会有些忙,家里的事你们多担待,没事就别来找我。”
说到这里,江雁儿又从身上取出一把碎银和铜板,过去塞给江莺儿,让她收好。然后摸了摸她的头,转头离去了。
江莺儿看着姐姐离去的背影,再看看江继福的屋子,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她想了想,还是先回屋里照顾父亲去。
江雁儿则快速回了学堂,坐在厨房里整理起了系统任务。
过了没多久,学堂外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都渐渐往洪五婶家去。
吴玉花急匆匆跑过来找江雁儿,说是江崇德和黄氏找了范里正和族老过来,正在和江继福闹呢。骂他不孝打老人,还逼他拿出田契地契。
江雁儿手里洗着中午要吃的菜,淡淡回一句:“让我爹做主就行。”
吴玉花和一旁的范二婶都惊奇地看向她,劝了她好一会,江雁儿就做自己的事,只说叫江继福自己处理就好。
没法子,吴玉花只能自己先跑去看情况。范二婶本想跟去,但最后还是收住了脚,也埋头洗洗刷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