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走过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惊异、崇敬的目光渐渐汇聚成一片汪洋之势，把展颜与赫嘉之间隔开一道难以跨过的海域。
赫嘉已经走远，而他却还在应付下属激动万分的仰慕与不停的问候。
她拿着餐盘，随便夹了点吃的，就坐在一处空位闷头吃起来。
展颜几乎是在大家目光的簇拥下来到食堂，想她的心思远比吃饭。此刻见她早就起身，顿觉索然无味。
食堂主管跑过来殷勤地为他摆上餐具和精心烹制的菜品。他抬起头，早不见了她的人影。
这一次的行动太失败，他草草举筷，夹了几根菜叶就离开了。
面对一桌几乎未动的午餐，厨房师傅开始纷纷主动检讨。
小楠在庄凡的办公桌前，改了几个图，才发现那个待修改的文件夹里，存着不计其数的图片。
几分钟的事？是提醒她几分钟务必修好一张图吧？
小楠虽满心不愿意，可又不敢反抗。职场就是这样，老板温情脉脉的态度之下，是毫无人性的工作压迫。
庄凡推门走了进来，顿时吓了一跳。
“你还没改完？”
小楠被他这么一问，脸瞬间红到耳根。
“我看文件夹里那么多要改的图片，不知道是不是都要改完？”
庄凡被这么热心的一问，连气带笑地指责“你不会是把我的定稿都给改了吧？”
呃～
小楠忙把自己多余做的那几张图片打开，攥着手心站在桌旁，等着他来辨认，也或许还有对自己的发落。
庄凡像阵斜风似的钻到自己的座位上，鼠标来回移动，眼睛看着屏幕。
就这么盯着足有一个世纪似的。
小楠嗫嚅道：“需要我改回去不？”
“你下手真够狠的。”
他边说边自行修改，原本很着急，但现在着急也没用了。
“对不起啊，庄总！”小楠浑身像蒸了一遍桑拿似的。
原本啊，自己是帮忙的，现在倒好，变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
“你忙去吧，顺便把叶子叫进来。”
叶子是另一个组的组长，和小楠的关系十分微妙。
怎么说呢？
小楠刚来的时候，是叶子手下的设计师，现在小楠和叶子职位相同，但叶子比她大五六岁，无论怎么说，心里都是不服气的。
尽管她们坐在对面，叶子还坚持每天给她带自己做的烘焙甜点，像宠小妹妹似的那样哄着她。
但叶子话里话外，总想压她一头，所以小楠从不和她单独往来。
小楠走过去低声招呼了一下叶子。
叶子摇晃了一下上半身才从椅子上起来，把脚下的拖鞋换成了平底鞋，一步三晃朝庄总办公室走去。
那股不耐烦，就好像谁都不能打扰“娘娘”睡觉。
庄凡见叶子走了进来，忙让她帮自己改图。
叶子把脸一摆：“庄总，我手里活还想让你帮我分出去点呢……”
庄凡把眼睛从屏幕上拔出来，看着她头上镶满钻石的大发卡，眼睛都被晃花了。
“那你去吧。”
庄凡脾气向来很好，又素来不喜欢和难缠的女人多说一句。
叶子能在这里待足五年没被踢出去，也不光仰仗推荐人的个人魅力。
那个总监把她举荐过来，自己却没待多久就移民了。
庄凡打发了“娘娘”，在线上又问了一句：小楠，忙不忙？
小楠咬了一口叶子递过来的蛋挞，敲了“不忙”二字。
“来一下。”
小楠喝了一口水，就去了庄总办公室。
“我就是想问一下，你知道叶子都在忙什么吗？”
小楠一顿，心头拂过一丝不被察觉的小得意，神情却淡淡的。
“她对接的甲方比较难缠。可能得来回修图吧？”
“哦。”庄凡双手交叉在桌前，沉默了数秒。
“对了，你是不是还没吃午饭？”
“啊。”她嘴上本想说吃了，但脑袋却如实低了下去，承认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她。
“我正好也没吃饭，你到楼下看什么好，买点回来，给我带一份。”
小楠觉得只有小时候过年，爷爷给她压岁钱，才会出现这种淳朴场面。
“不用不用，庄总，我订点餐，一会给您送来。”
几乎是逃出来的，小楠刚回到座位就觉得庄总很没诚意。
打开订餐界面，她轻车熟路地点了两套盒饭。
等待是漫长的。
叶子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褶皱的黑色毛呢连衣裙，对她飞过一个眼白。
“刚才庄总找我帮他改图，我果断拒绝！想啥呢，一天当驴使啊！”
她食指隔空，冲小楠鼻尖指了指，伤口撒盐式怼了一句：“就你傻。”
说完，她猫腰，在书立后面露出半张脸看着小楠：“庄总动不动就指使谁干活，像谁没事儿干似的。要不是冲着周总监，我早都不干了！”
小楠看叶子的嘴，就像放大器似的，芝麻点的事都能说成大西瓜。
自己懒得辩驳她，只是敷衍地“哦”了一句。
叶子又补充道：“最多花十块钱请你喝杯奶茶。”
说完，叶子站起身，不屑道：“像谁喝不起奶茶啊！”
小楠手机屏幕亮起，送餐员到了。
她起身到楼下取餐，一路忐忑。既感觉庄总一定会拒绝她的好意，又怕叶子看到了，嘴巴再放大一圈。
送餐员见她一出来，就沮丧地道歉：“有一盒饭盖子没盖严，洒了。小姐，要不我赔给您钱吧，您千万别给我差评！”
小楠看了看那盒开肠破肚的盒饭，叹了口气。
“算了，你也不容易！下次一定要注意！”
那个送餐员飞快地塞了一卷钱给她，她刚要还给他，那个人却踩一脚油，窜出老远。
她低头看了看皱皱巴巴的二十块钱，拎着仅剩的那盒饭走了回去。
一路穿行在来来往往的人海之中，她低头在水里憋气浮沉般，走到了庄总的办公室门前。
敲门，里面人一声“进”，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庄总，我给您定了一份盒饭。”
“谢谢。”
他看着她把盒饭放在桌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你也把盒饭拿过来，咱们一起吃，我再顺便和你说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