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间能治愈创伤的,那可能是你伤得还不够深。
真到了伤筋动骨的程度,时间也只够让伤口结痂而已,之后的每天每夜,只要你看到那个疤,就还是会想起从前的事。
六年前,江媛刚大学毕业。
KTV包间里灯光昏暗,墙上的大屏幕单曲循环播放某一首MV,那本是江媛最喜欢的一首歌,现在却被静了音。
老板们没人唱歌,大家更喜欢喝酒。
江媛扎着马尾,素面朝天,她真的一点都不会打扮,穿着的连衣裙和白球鞋都学生气十足,但正是这份清纯,让她像极了一朵还沾着露珠的白百合,天生丽质让她的光芒在所有人中都无法被掩盖。
“别看我们小江年纪小,后生可畏啊!”销售部经理已经微有醉意,把手搭在她肩上,一个劲地拍,“知不知道,面试那天乌泱泱来了一堆大学生,可我一眼就看上她了,我就知道她是个人才!好好培养,前途无量!”
“经理……经理过奖了。”江媛受宠若惊道。
她出生在临城,一个距离江州200公里的十八线小县城,父母都是工人。这对老实巴交的夫妻,一辈子没买过一件像样的衣服,也没离开过那块巴掌大的地方,却省吃俭用给女儿买了几万块的钢琴,坐了人生中第一次火车,送她来江州上大学。
从小他们对女儿就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听话。
在学校听老师的话,工作了听领导的话。
只有听话了,人家才会喜欢你。
而江媛也真的一一做到了。
老师说每天要练两小时琴,她哪怕作业再多,哪怕生病,也雷打不动坚持练完。
老师说不能早恋,她哪怕再喜欢隔壁班的男生,也忍痛把他的情书扔进了废纸篓。
现在,她工作了。
上班第一天,经理说晚上要带她去陪客户应酬,她虽然满心不愿意,可还是答应了。
她的听话已经成了习惯。
从不去怀疑,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江听话,再去敬各位老总一杯!”经理吩咐道。
江媛迷迷糊糊站起来,又坐倒在沙发上,她没有经验,一杯杯实打实地往肚子里灌,早就喝得懵了,头疼得就像要炸开。
“经理,我……真的喝不了了,我好难受。”江媛撑着头,痛苦道。
“小江,这么娇气,这点苦都吃不起吗?”经理一边替她倒酒,一边循循善诱,“咱们干销售的,都要过这一关,酒量嘛练练就上来了。”
“可我……我真的不行了。”
经理把酒杯塞到她手里,她本能地推挡。
“你们看看,这就叫标准的欲拒还迎!”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引起包房里男人们的一阵哄笑。
“就不知道是真拒还是假拒,老张,该不会是你手下看不起我们,这才不跟我们喝吧!”有人冷冷道。
“哎哟,怎么会?这话说的!小江还是新手,不懂事,我劝劝她就好。”经理把酒杯强塞进江媛手里,压低声音道,“小江啊,算我求你,搞定了这单,部门的奖金就有着落了!”
“可是经理……”
“想想小陈,他刚买了房,每个月五千的贷款,还有我,儿子上大学的费用还没着落呢……大家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小江,听话!”
那一晚江媛不知道喝了多少。
一开始还觉得头疼,觉得胃难受,到后来已经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不知道是谁给自己倒的酒,也不知道自己在那儿,究竟在干什么。
她像是机器人,服从着一个简单的命令,有人叫她喝酒,她就接过杯子,乖乖地往喉咙里倒一杯。
包房里灯光越来越暗,眼前人影憧憧。
她终于毫无知觉地倒在沙发上,有人褪去她的衣服,身上最敏感的地方传来一种从未有过的刺痛。
“小江,听话。”
原来那是恶魔狂欢的声音:
“知道为什么我们最喜欢听话的女孩吗?因为她们从不知反抗。”
…………
“啊!”
江媛从噩梦中惊醒。
抱着自己,剧烈喘息。
六年了,她还是会梦见那个恶魔,梦见自己被灌酒,被性侵,却无能为力。
她对男人有一种生理上的恐惧,再也不能对某个人心动,不能像别的女孩儿那样,找一个喜欢的人,结婚生子。
厄运只降临在某个瞬间。
但就是那一瞬间,将你的人生彻底分成两半,在那之后你走的每一步,都是厄运的延续,永远都无法摆脱。
“江媛!是我,你没事吧?”许曼宁听到她屋里的动静,焦急地在外面敲门。
“我没事。”
江媛起身开门。
许曼宁走进屋来,倒了杯水递给她:“又做噩梦了?”
江媛白着脸接过:“谢谢曼宁姐。”
“谢什么?要不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吧,老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江媛垂着头,不做声。
“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那个禽兽是谁吗?”许曼宁恨恨道,“要让我查出来,我一定让他把牢底坐穿!”
江媛勉强笑了笑:“曼宁姐你去休息吧,我真的没事。”
“行,那我走了。”许曼宁不放心道,“有事儿叫我啊。”
“嗯。”
…………
许曼宁回到自己房间。
墙上的挂钟,已经快一点了。
宋天临还没回来。
许曼宁不放心,打了个电话过去,电话很快接通。
“天临。”
“嗯,怎么了?”宋天临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柔,“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要一会儿,怎么,想我了?”他压低声音呢喃,虽然不在身边,却也撩拨起她的欲火。
“什么时候回来?”她没有否认。
“今天可能不行了,手上的事有点麻烦,你先睡吧,明天!”
“好。”
“爱你。”他对着话筒轻轻吻了一下,“祝你做个好梦。”
“我也爱你。”
她挂下电话,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自卫器。
那一头,宋天临也挂下电话。
他正躺在酒店的床上,浴室门打开,艾米披了一条浴巾从里面款款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