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姑娘的带领下,我们又辗转来到了居委会,不虚此行,这次我终于掌握到了关键性的线索。与姑娘的预想一样,那里几位年长的妈婆你一言,她一语,大致拼凑起了张静月不为我所知的生活环境,相识两年来,我首次走进了她神秘的世界。
她们说:
“张静月的妈妈叫张红,这一点跟户籍上查询到的信息一致。
张红是张家唯一的独苗,对于张静月为什么要随母姓一事,妈婆们没有统一的见解:她们有的说是张老(张静月的姥爷)封建思想太浓重,有的说是为了让张静月落户北京,更有大胆者推测,是张红和她丈夫离婚了……不过,张红带着女儿张静月在娘家生活,是街坊四邻有目共睹的事情,是不争的事实,至于是否离异,她们就不敢苟同了。而户籍上显示张红是已婚,可见妈婆的这个传言不实,但她们有一点是苟同的,那就是张老生前不待见女婿,也就是张静月的爸爸。
说到张老,那叫一个轴!用当前流行的一个词形容叫‘任性’!而张老任性是有资格的。据传,张老的祖上曾是大清朝国子监德高望重的学士,祖上世代从文,倍受附近居民的尊敬,传承到张老这辈,是北京xx大学的知名教授。所以,张老对自家门风看得特别重。
正因如此,张老的爱人在生产女儿张红后大出血,没能再继续为张家添龙加凤,膝下无子成了张老的终生之憾,他宁愿守着门风,也不愿休妻再娶,独生女张红成为了张家唯一的继承人。
照此推断,张静月随母姓一事也是有迹可循的。
张老的任性不单体现在对自己的约束上,更是强加到了女儿张红身上。
名门之后,要嫁必须得嫁的光宗耀祖才行!可天不遂人愿,张红非但没有光宗耀祖,反而还大大扇了祖上一个耳光。大学毕业后,领回了一个山西的穷酸小伙子,小伙儿出身卑微,家庭尚处在温饱线边缘,这样的条件让张老倍儿丢面子,小伙儿第一次登门就被张老损了个一无是处,愣是给损出了家门,任性的老爷子是铁了心地不同意,并拉拢各路人脉为女儿物色合适的对象。
相比张老的任性,女儿也不差秋毫,偏偏铁了心地不回头。在父女二人僵持不下的某个夜晚,张红随着心上人,唱着《春天的故事》私奔到了改革之窗——深圳。
从此,张老是谈女色变,没人再敢当着他的面前提及张红之字。很长一段时间,张红淡出了邻居们的话题,直到2002年,张红带着女儿张静月住回了四合院。
那年,张静月还小,刚小学升初中。小姑娘长得漂亮又懂事,我们喜欢的不得了,只可惜没有爸爸疼。
有一次我多嘴,一妈婆懊悔地说‘看到张静月放学背着书包独自回家,我多嘴问了一句:你爸爸呢?怎么不接你呀?你们大家猜猜怎么着?小静月嘟着嘴,目光楚楚地看着我,两个黑眼珠酸溜溜地在泛着泪花的眼眶里打着转转,她什么也没说,抹着眼睛跑了……我问完当时就后悔了,唉!’
张静月是争气的,从初到高学习一直名列前茅,并且以优异的成绩留学美国,当真是没有辱没张家从文的血统,令人感到惋惜的是,张老和老伴儿都没能等到外孙女荣耀的一天,过早地相继离世。
张静月留学海外,孤身一人的张红也跟着一块儿去了,听说还在美国那头买了房,真有钱!张红是有钱的,那年从深圳回到北京不久,就创办了自己的公司,发展的挺不错,至于不错到何种程度?我们说不准,但光从她的座驾就能判断一二,大奔S500啊!”
“是黑色的吗?”晋儿打断妈婆的话说。
“是。”几位妈婆一致点头。
“你怎么知道?”我问晋儿。
“我见到过。”晋儿说完,对妈婆说,“后来呢?”
“后来就无从知晓了,张红陪着女儿大多数居住在美国,很少回来,四合院的大门也是常年紧锁……”
“回来过。”另一位妈婆填话说,“大前年回来住过一段时间,去年后半年才不见踪迹的。”
是啊!大前年不就是2013年吗,那年我遇到了静月;去年,2014年九月,也就是妈婆所言的去年后半年,静月和妈妈张红到监狱探望我,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静月,是否那一次后,她们就回美国去生活了?我陷入某种惴惴不安中,美国!这个范围又被扩大了,我将如何去寻找呢?
“您老知道张红的公司叫什么?在哪里吗?”我改变了突破口。
“这个不太清楚。”几位妈婆一一摇头。
“张红在北京还有其他亲属?或者关系比较近的人吗?”我不死心地追问着。
妈婆们继续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那车牌号呢?总该知道吧。”我焦躁起来有些失态地说。
“肖飞。”晋儿给了我一个眼神说,“你冷静一下,大妈知道肯定会告诉我们的。”
“今天就到此吧,感谢大妈们的配合,你们提供的信息,对我们今后展开工作非常重要,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大妈们有疏漏的地方或者新的信息,还望第一时间通知我。”小赵警官在便笺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撕下来交给其中一位大妈。
虽然妈婆没提供出直接能找到静月的线索,但从侧面让我对静月的生活环境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她的艰辛、优秀、神秘,更加激起了我寻找的欲望。
我心存感激地对妈婆鞠躬感谢,同样该感谢的还有小赵警官,和眼前这位不知该怎么去称呼的热心姑娘。
居委会出来,我强烈主张邀请小赵警官和姑娘吃饭,我的主张得到了晋儿的追捧,熬不过我和晋儿的热情,二位应允了:下班后一定过来。
看看时间,17时许,离下班还有近一个小时。互留了手机号码,小赵警官和姑娘分别自觉地回到了单位。
我和晋儿在附近搜罗着吃饭的地儿,去哪儿好呢?档次低了,显得没诚意:档次高了,又怕他俩违反“中央八项规定”,老家近来对这事儿可是抓得很紧,摸不准北京怎么个情况,真是纠结死我了。即使小赵警官一再吩咐随便就好,可我岂能当真,若连客套话都听不出来,还怎么在社会上混呢。
“晋儿,你倒是发表点意见,说个地儿?”我把烦恼踢给晋儿。
“我说不上来,还是你定吧。”晋儿又把烦恼踢回来。
“问题是我也定不下来。”我烦恼地说。
“有问题找百度。”晋儿脱口而出,看来是被百度广告熏陶的不浅。
“对呀!”我顿时恍然,不再烦恼,拿出手机打开“百度地图APP”,定位当前位置,搜索附近美食,伴随着页面一个华丽的跳转,附带着照片和评论的餐厅精美地罗列在眼前,我驻足翻阅着屏幕页面,细心地筛选着……不时与晋儿互动一下,“你看这家怎么样?”
“没文化,忒土。”晋儿评价。
“这家呢?”
“没品味,忒俗。”
“干脆咱麦当劳得了。”
“油炸食品不健康,热量高,吃了容易发胖,忒腻味。”
“奔溃!那就没地方可选了。”
“我看看。”晋儿伸出纤纤玉指,滑动着屏幕……“去这儿,就去这儿。”
我一看:“全聚德!”
“是呀!”晋儿解说,“全聚德是京城老字号,有文化,有品位,健康养生,京味十足,吃全聚德就是高大上!”
“好!就听你的,吃全聚德,培养爱国主义热情,陶冶国学文化情操!”
谢谢“百度地图APP”,帮我解决了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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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晋儿先行到达“全聚德”位于前门的店铺,占据了一席靠近窗户边的敞亮位置,穿过洁净的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热闹的前门大街和川流的人群。坐在敞亮的地方,心里自然也是敞亮的,在等待小赵警官和姑娘的闲余,我与晋儿面对面坐着,喝着店里赠送的茶水聊天。
“晋儿,你什么时候见过那辆大奔?”我说。
“去年静月到监狱看你。”晋儿详细地说,“也就是有张红在的那次,他们开的就是一辆黑色大奔S500,后来听蔚然说车是静月未婚夫的,你想想其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疑惑地看着她。
“很明显,她们在撒谎,凭张红的经济实力,还没到为了区区五百万而牺牲女儿的爱情,我敢断定事情另有真相。”晋儿分析着。
“可真相究竟是什么?”我一阵绞心的痛。
“我不敢枉自决断,或者是张红阻挡你俩的交往,就像当年张老阻挡她的爱情一样,或者是……”晋儿有所谨慎地说,“自从看了VCR,我一直有种不详的预感,不知该不该说。”
“但说无妨。”
“你还记得VCR里,静月有说过‘我的人生是黑暗的’,还有‘我走了,永远的走了’,她想告诉你什么呢?”
晋儿的话恰恰贴合在了我的疑惑处。
“你认为?”我说。
“我认为……静月会不会是在跟你道别?”晋儿照顾着我的情绪,缓慢地说。
“不会的。”我用力握着茶杯说,“绝对不会的,她只是不能跟我在一起了。”
事实上,我也有往这方面想过,只是太过残忍,我无法去面对。
“但愿如此!”晋儿转头看着窗外,发着呆。
我低头沉默地撕扯着洁白的餐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