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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吴桐会带我们去四合院,或者除了四合院以外的其它住处,不曾想来到了位于CBD商业区的一幢高档写字楼,静月会在上面吗?我没着落地跟着上了电梯。
楼上是“xx投资公司”的办公场所,场所宽敞明亮,布置简约,简约而不简单,我隐约嗅到了低调里的内涵:这家公司实力不一般!
吴桐邀我们到会议室,工作人员彬彬有礼地端来热气腾腾的咖啡。
我无心饮用,心急如焚地打听:“张静月呢?为什么没有看到她?”
“小姐她不在这里。”梧桐说。
“那她们在哪儿?”韩建国说。
看来着急的不止我一个。
“夫人和小姐在美国。”吴桐说。
吴桐的回答与社区老大妈们所言一致,美国!好遥远的国度!遥远的不只是距离,还有差距,这种差距正在随着我对静月的深入了解而逐步增大。
“美国!”我波澜不惊地哀叹道。
“张红去了美国!”韩建国做出了朋友本不该有的过激反应。
“你怎么知道夫人的名字?你认识夫人?”吴桐察言观色,细致地留意开了韩建国的言行举止。
“哦……听肖飞说起过。”韩建国还在隐瞒,可她的心虚却昭然若揭地显露在了脸上,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城府一样样的深,让人难以捉摸。
“我能见到她吗?”我担忧地说。
“你想见到她吗?”吴桐收回落在韩建国身上的锋利眼光,看着我认真地说。
“想!”我不假思索地说。
“如果小姐已不是你当初认识的那个样子,或者还有可能连累到你的生活,你还想见到她吗?”吴桐小心翼翼地说。
“静月她怎么了?”我担心地问。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想?还是不想?”吴桐严肃地说。
“想!”我坚定地说。
吴桐欣慰地笑了,她说,“只要想见,就见得到!”
“什么时候?”我迫切地问。
“别急。”吴桐沉稳地说,“你先去申请赴美签证,签证通过了随时都可以。”
“真的?我现在就去申请。”说话当中我“嗖”地站起来。
晋儿在桌底照我小腿踢了一脚,板着脸说:“坐下听叔叔把话说完。”
我乖乖地坐下,尴尬地笑着说:“叔叔的话太鼓舞人心了。”
“小姐当真没看错人,你真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吴桐慧眼识人,看得那是相当透彻。
“您过奖了!”我口齿僵硬地说,“不知您和张红母女的关系是?”
“哦!张红是我的顶头上司,我是给她打工的。”吴桐谦虚地说。
“这么大的公司,都是张红的?”我目瞪口呆地说。
“是的,这家公司是夫人一手操办起来的,说起夫人……”吴桐就像打开了话闸,带着感情滔滔不绝地说,“说起夫人,那叫我一个钦佩!
2002年,夫人从深圳归来创办了这家公司,公司成立之初我就来打工,所以亲眼目睹了公司从举步维艰,发展到欣欣向荣的整个过程,夫人是真正的女强人!工作、家庭两头兼顾,她即当妈又当爹,用纤弱的肩膀扛起了一个残缺的家庭,扛起了一个强大的公司!她吃过亏,也栽过跟头,痛过也哭过,可贵的是哭过以后,她仍能站起来带着微笑继续坚持。”
我发现吴桐在叙述的中间,时不时地看看韩建国。
吴桐又看着韩建国说:“夫人表面是坚强的,总是给人以自信,内心却是脆弱的,只是她硬撑着。
一次陪客户醉酒之后,我送夫人回家,她说的一番话至今让我回想起来都觉着心酸,她说‘老吴啊!对于女人来说,重要的是家庭不是事业,别看我为了事业可以抛头颅洒热血,其实我内心深处最向往的还是一个普通人的生活,不开心的时候有人哄,孤独的时候有人陪,纵使一无所有,起码累的时候有个肩膀可以靠着,可是我该靠谁去呢?我谁都不敢去靠,再也没有像那个懂我,真正爱我,不贪图我条件的人出现了,思来想去也只能是靠自己了,虽然我给与不了女儿一个完整的家,但是我会尽力让她生活得优越,也算是对她的一种补偿吧,是女儿给了我坚持下去的动力,使我在艰难困苦的打磨中逐渐发光发亮,逐渐强大起来,强大是女人本不该有的,我的强大是被逼出来的’!”
随着吴桐富有感情地叙述,细心的我又发现身旁左右居坐的晋儿和韩建国都在抹着眼泪,韩建国伤心我理解,他是在愧疚当年的不负责任。可晋儿伤心又是为何?看到晋儿把欢欢抱得更牢靠,我似乎找到了答案:她同情张红单身妈妈的不容易,也是在同情自己,她带着欢欢,又能找到哪个肩膀可以靠呢?
我的心在痛苦地撕扯着。
我尚且是理解了,对面坐着的吴桐却是一脸茫然,他看了看晋儿,又看了看韩建国,目光最后死死地落在韩建国身上,也许他已经有了一点点不成熟的见解,所以他接下来的话是刻意要说给韩建国听的:“酒后吐真言,那天,我第一次知晓了夫人不幸的婚姻。夫人说她从来都没有真正恨过那个弃她母女而去的男人,也从来没有放下过那个男人,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个人一直在她心中占据着不可磨灭的位置,盼了二十多年,失望了二十多年,有人曾安慰过她,说等不回来了,那个人早已葬身大海,喂了大鱼大虾,固执的夫人就是不愿去相信,她痴痴地盼啊,等啊,等啊等,等啊等……一等就是二十多年!
一个年轻美好的青春就在等待中耗费了,夫人也迷茫过,迷茫的时候她也怀疑过,是不是真的喂了大鱼大虾?如若活着,那个人哪儿去了?怎么就是不出现呢?是不是早已忘记了还有我们这对母女?忘记了还有我们这个家?我和孩子可在等着他呢!……”
“呜呜……”韩建国抑制不住感情,低声哭了出来,他没有再听下去,哭泣着跑了出去。
“叔叔……”我叫着追出去,在电梯口赶上了他。
“您没事吧?”我说。
“没事,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你快回去吧,不用管我。”韩建国侧面对我说,他不愿我看到他哭泣的样子。
“我知道您心里不好受,您再忍忍,等去了美国见到……”我说话当中电梯门开了。
韩建国上电梯说:“我去下面透透气,有事打电话。”
我强颜欢笑地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