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奸幼女。”纪璟低沉的声音回响在偌大的会议室。
众人仿佛被扼住了喉咙似的,交头接耳的动静骤然停滞,室内显出一阵沉郁的气氛。
吴国华轻咳一声,打破沉默,“具体是什么情况?”
众人目光纷纷望去,“死者周佳成,因为强奸八岁幼女入狱,判处十二年有期徒刑。”
许义忍不住打断他,“怎么······才十二年?”
“国家不是对这方面管的很严吗?”
“因为他的律师出具了鉴定文件,证明他是精神病人,依据法律,可以从轻从宽处罚。”
付觉暗骂一声,“这孙子找了一个不错的律师。”
首位的李副局咳了一声,示意他注意一点。
“同时,这一处的桥洞,是曾经周佳成的犯案地点。案件中被侵犯的幼女就是在这里被一名路过的收废品的大爷发现的。”
“据案卷记录,目击者经过时刚好三轮车上的一连串油桶顺着坡滚下去,他下去捡的时候正好听见微弱的呼救声,进了桥洞就看见被害人衣裙破碎,下体血肉模糊躺在泥泞中。”
纪璟在大屏幕上调出现场照片和女童伤情鉴定,顿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本来是如画般美好的年纪,谁能想到一个单纯伶俐的小女孩竟然被下了如此的毒手呢?
据案卷记录,被害人在救护车到达的时候已经失去意识,身体多处软组织挫伤,下体严重撕裂,同时因为在泥泞中有秽物和细菌,导致内部感染,即使经过治疗,也可能影响今后的月经和生育能力。
“根据狱内心理评估,周佳成重复犯案几率极大?”
“那为什么要释放!”
“他的律师争取了由家属和监护人看管治疗。”
“家属呢?家属还没到吗?”吴国华拍桌。
“已经通知了,现在还没到。”
“给我尽快传唤!”
当了这么多年刑警,穷凶极恶的罪犯也见了不少,但是大家始终对对女人和小孩下手的罪犯格外厌恶。甚至知道了死者背景后大家难免生出了一点大快人心的想法。
“既然周佳成曾经多次来往之前的案发现场,说不定他也会针对曾经的被害人做出不好的举动。”纪璟发言。
吴国华带着众人把已知线索捋了一遍,站起身,“许义去桥洞周边摸排,带着死者的照片一块儿,到那地方要么坐出租要么自己开车,人烟稀少来往车辆也不多,一旦有陌生车辆出现一定会引起注意!去交警大队调取昨晚六点到十点间案发现场周围所有出入口的监控录像!”
“付觉带人去第一监狱调取案卷,详细了解死者生活过程!”
“我复勘一遍现场!”
所有人纷纷起身行动,吴国华一边把椅子推回原位一边问,“小纪,你有什么灵感吗?”
“我准备去了解一下死者之前所犯的案子。”纪璟颔首,“有事联系。”
**
年关将近,大多人都放假准备回家过年,马路上的车流少了许多,往日热闹的街道也显得有些空荡。
纪璟一手夹烟,一手搭着方向盘,肩颈线条平滑流畅,隐隐能看出其下蕴藏的能量。
他看了眼时间,在等待红灯的时间拨通宋梓的电话。
嘟——
“喂。”宋梓正走在山间小路上,准备和赵嬢嬢上山摘野菜。
“在干嘛?”纪璟微微柔和了眉眼,开口。
宋梓抬手举起一支挡在身前的枝条,抿着唇浅笑着回答,“和嬢嬢上山摘野菜呢。”她揪了一片树叶玩儿,问,“你呢?”
纪璟也跟着笑了,“最近有个案子,可能会忙上一段时间。”
绿灯亮起,他开着车顺着车流缓缓向前移动。
宋梓点了点下巴,“好,那你记得休息,别忙起来就忘了。”
“好。”纪璟应下来,突然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多久回来?”
“明明才走了不到一天,我就开始想你了。”
“·····”宋梓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人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
“估计还会在这边待上一段时间。”她强自镇定回答,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耳廓微微发烫。
她想到什么,补充道,“对了,我在山区信号不太好,有时候可能电话打不通,你别担心。”
挂断电话,宋梓指尖轻点发出一条信息。
车上,放在副驾驶的手机突然震动一下,纪璟在等红灯的空隙拿起来,点开信息,陡地胸膛沉甸甸地一震,心口仿佛如触电一般酥麻。
是宋梓发来的信息,她说,
【我也很想你。】
**
山林间的空气清新,夹杂着清爽的草木气息和泥土的淡淡腥气。天空瓦蓝如洗,流云飘絮流转,一缕缕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在石阶上,草地上,河流间,落下漂亮的光斑。
远处的山头逐渐发白,天色明亮,洁白的云纤细又浓郁,长拖拖的横卧在苍穹之上。
许是动静惊醒了栖息在枝头的鸟雀,轻悠悠飞向天空,伴着清脆悦耳的鸣叫声。
脚边是苍翠的草地,或许奏着清幽的虫韵。
走在她旁边的赵嬢嬢等她挂断电话才开口,“小梓,是谈恋爱了吧?”
赵嬢嬢年纪快六十了,当年她还小,跟着她母亲过来的时候,就很照顾她。后来她母亲走了后,她拜托林清朗多来这边看看,这一次还是她俩八年后第一次见面。
跟长辈谈起这些事情,她总是有些不好意思。
“是,他是一名大学教授。”宋梓笑得有些含蓄,点点头。
“大学教授啊,挺不错的。”赵嬢嬢眼中满是慈爱,“他对你好吗?”
“很好。”宋梓一双眼明亮。
“那就好,对你好就很好了。”她微微湿润了眼,轻声说,“那秋渺就放心了。”
“嗯?”宋梓走在前面一点,赵嬢嬢的声音飘散在风中,她没有听清,“嬢嬢您说什么?”
“说等会给你做炖汤。”
“好啊,我这些年可想您的手艺了。”
他们在山上转了一圈,直到将背后背着的背篓装的满满当当才回了家。
赵嬢嬢本名赵秀然,她的丈夫早逝,也没有孩子,这些年都一个人过来的。
据说她年轻的时候是知青,被下放到这边,后来准备跟她丈夫结婚,娘家那边嫌弃她丈夫是村里人,劝她回去未果,就跟她断绝了关系。于是就算她丈夫去世之后,她也没离开,一直呆在这个小山坳里,交小孩们读书认字。
山脚边的小屋简陋,墙角泛着又灰又白的色调,被阳光割出一方方斑驳的影子。
赵嬢嬢一直给宋梓留着一间屋子,她还记得窗口种了一株她小时候吃完樱桃扔下核的樱桃树,如今它已长得枝繁叶茂,植株顺着墙角攀附。像是不知疲倦一般的往上延伸,任性又茂盛。
春去秋来,新绿换了霜白,八年时间过去,她离开的时候是寒冬,回来的时候依旧是凛冽的冬日。
一晃却已经过了八年。
赵秀然去后院抓了一只肥硕的老母鸡,将欲进厨房帮忙的宋梓赶回房间,“你刚过来,奔波了这么久,刚刚说好我一个人上山你偏不放心,现在总得好好休息一下。”
宋梓的确有些累了,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她之前刚受了木仓伤,面上虽然好了,内里气血却还是虚的。这边气候很是湿冷,她甚至觉得伤口隐隐约约有些闷痛。
她换了一身衣服,上床,被子刚被晒过,泛着暖洋洋的阳光味道。
赵秀然正在厨房里忙活,突然听见敲门的声音,她有些奇怪,村里大家串门都是直接喊一嗓子,没谁还文文静静敲个门也不说话的。
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水,一边往外走一边问,“谁啊?”
她进了堂屋却没看见人,又往门口瞧了几眼才看见角落的人。
“嘿,是小顾啊?怎么不出声?”
男孩坐在轮椅上,低着头,面容是有些青涩的俊朗,听见声音,抬头微微抿了唇腼腆地笑,打招呼,“赵奶奶好。”
他瞳孔漆黑,在阳光照射下越发纯粹。
“怎么啦小顾?”赵秀然对顾别年纪轻轻就坐上轮椅有些心疼,“奶奶正在做饭,要不来奶奶家吃饭?”
顾别闻言有些惶恐地摇了摇头,眼神却一直往屋内瞥,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赵奶奶,”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出口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我听说小梓姐回来了。”
赵秀然一愣,余光往屋内一扫,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对,她昨天晚上刚到。”
无关其他,八年前因为发高烧被宋梓的母亲连夜开车送去医院,结果在路上翻车,一死一伤中的那个小孩就是顾别。那天夜里,宋母凭借最后的力气,在车翻下山坡的时候将小顾别护在怀里,车卡在坡上的树林间,等天亮过后才被经过的货车发现。送去医院总还是保住了一条命,只是下半生可能就需要与轮椅相伴了。
赵秀然知道宋梓的性格,可人的感情是世界上最难以捉摸的东西,尤其至亲为保护他人丧命,常人难免迁怒。
“我可以见她吗?”顾别问。
见赵秀然不说话,他的声线又不太稳地抖了抖,只依然重复:
“我可以见见小梓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