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小顾荼说,“你很好······你陪在我身边,我很开心。”
小陈霏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那就好啦。”
最开始只是陈霏缠着他,后来便是两人真的要好。
只不过这份要好也带来了非议。
筒子楼就这么点地方,闲暇之余,探听八卦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无聊调剂。有不少人议论,陈霏那丫头小小年纪就会勾搭男人了,跟她那个不正经的妈一样,怪不得这野孩子生下来爸都不见人影,说不定都不知道谁是她爸呢。
这些话从来不避着小陈霏,甚至有好事者在闲聊的时候,看到和顾荼一块儿下楼的陈霏,会笑嘻嘻地问,陈家丫头啊,咋的天天和男娃子扎堆呢,这可不太好啊。
小陈霏年纪虽小,却也懂了大婶大妈话里的明嘲暗讽,笑嘻嘻回答,“刘阿姨,我们老师说程宇总是欺负女同学,教您抽个时间去一趟学校呢。”
她扔在这段话便又牵着顾荼走了,果然听见背后讨论的主题变成了刘阿姨家那个不成器的捣蛋鬼儿子。
不过也不怪这群人嚼舌根。
陈霏虽不像女孩性子,脑瓜子却聪明得过分,一群人每次教育自家孩子的时候总是眼红地听着陈家丫头又得了第一名,老师又夸了她云云。
她就这样跌跌撞撞地,和顾荼一起长大。或许会分配到他们区最好的初中,再考一个不错的高中,读个很好的大学,从这栋狭小的筒子楼里离开,过上平凡却又温饱满足的生活。
如果不是那件事的话。
**
铃——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在茶几上疯狂震动起来。
纪璟一手夹着烟,一手接起电话,是许义有些急迫的声音,“纪哥,有新案子了!吴哥让您现在到现场来!”
“行,我知道了,你把定位发给我。”
晚上九点半。
临安市福安新区新都路一座桥洞下,往日人烟稀少的地方警察来来往往,刑侦,技侦,痕检。地上铺满了勘查板,刑事拍照的咔嚓声不绝于耳。带着安全帽穿着反光背心的包工头正一脸焦急地垫着脚往警戒线内张望。
实习警察不动如山地站在警戒线旁边,时不时开口驱赶指指点点的围观群众。
一辆车从远处驶来,与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停在坡上。
纪璟下车,一手插在口袋,快步走下来,穿过人群。实习警察得了吴队的交代,隔老远就笑着跟他打招呼,将手套和鞋套递过来,为他抬起警戒线,纪璟颔首道谢。
技侦们忙着采集泥土样本和脚印等现场物证,痕检员的闪光灯此起彼伏。
吴国华正蹲在尸体旁边,见他过来,冲他招招手。
纪璟也在尸体旁边蹲下,打了个招呼,问,“法医怎么说?”
支队法医刚好过来,听见问话,解释道,
“死者的死亡原因是后脑的击打伤,尸体颅骨枕骨兼具同心圆和放射性骨折线,属于典型的凹陷粉碎性骨折;死者身体裸露,多处生前凌虐伤,最为严重的在下体处。”
“后脑有几次击打行为?”纪璟问。
他呼了一口气,继续说,“一次,凶手残忍冷血,一击毙命,臂力极大。”
纪璟戴着手套的手指按了按尸体表面最为明显的一处伤口,微眯双眼。
吴国华开口,“生前凌虐伤?凶手是在宣泄恨意?”
“而且主要集中在下身处。”
吴国华随手一点一个实习警察,“小刘,你去帮我把目击证人带过来。”
没一会儿,小刘就带着包工头和那位发现尸体的工人过来了。比起包工头面上的惶恐,工人脸上冒着汗,眼神深处仍有着惊恐。
“是你发现尸体的吗?”
那人急忙点头哈腰,“是咧是咧,警官,我没有杀人,我就过来放个水,哪成想看见一个人趴在那边,还以为是谁喝醉了,过去一看,翻着白眼直直瞪着我!吓死个人咧!”
“工地那边没有厕所吗,你怎么突然跑这边上厕所?”吴国华朝包工头示意。
“是有咧,那就那几个,不够用咧,我憋的难受,就来这边解决咧。”工人解释。
包工头点头,“是这样是这样。”
“平时这边有人来吗?”
“哪有人来咧?这边乱糟糟,啥也没修好,就咱们工人在这儿。”
“警察同志,我们这边工程建得好好的,哪成想出这事儿,这不是晦气吗?您可一定得把这杀千刀的龟孙子找出来咧!”
吴国华朝旁边的警察交代几句,和纪璟一块儿往外走。
留下几个警察给剩下的人做笔录。
纪璟站在旁边,目光四下一扫,视线瞥见不远处,动作一顿。
一名年轻男子站在那边正接受民警的问话。
昨夜刚下过一场雨,到处都是泥泞,空气中泛着雨后的腥气,夹杂着尸体若有若无的腐臭味。
反光条反射的光映在那人眼底,眸子漆黑深沉,面容清俊中带着一丝阴郁。
纪璟眉心一皱,问,“那是谁?”
身后跟过来的包工头搭话,“警察同志,那是我们总工程师的徒弟,经常带过来实习的。”
吴国华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开口,“你们总工程师人在哪?”
“这······今天他没过来,我这就打电话过去,让他马上来!”
“喂——”他马上掏出手机拨通总工程师的电话,“李工,工地这边出事了,麻烦您过来一趟。”
那边的人似乎有别的事,不好抽出时间来这一趟。
“啊这······”包工头用余光撇了一眼他们这边,正好和纪璟对视上,顿时急忙开口,“工地这边死人了!警察都来了!您赶快过来一趟吧!”
“行行行,您尽快!”
挂断电话,他又转头搓了搓手,讪笑道,“李工程师那边刚好有急事,不过我催了他,应该很快就能过来。”
吴国华转头给探员交代,“被害人身体裸露,他的衣物和随身物品沿路寻找,包括凶器。找不到的话,就扩大搜寻范围,桥边这条河通向哪儿?”
“这条河是护城河引流过来的,顺流而下最终会汇流到岭江。”
“行,联系蛙人,下水打捞线索,赶在下一场雨之前将线索尽可能地揽在入江之前!”
“是!”
纪璟和吴国华挨着将笔录查看一遍,暂时没发现什么疑点。
吴国华转头把笔录拍回给民警,“行吧,把尸体运回市局解剖,所有涉案人员随时等待传唤!”
“好的好的。”包工头跟在他们身后,满脸热乎笑容。
“还有事儿?”
“哎,也没啥事,就是您看,这事儿多久才能有个说法?咱们这工程,耽误一天,就要多花一天钱啊!”
“到时候再说!”
**
顾荼站在原地,长身玉立,红蓝交织的警灯倒映在他的眼底,下颚分明的线条,顺着脖颈,一路蜿蜒起伏地没入毛衣领口。
包工头刚想过去打个招呼,突然心底有些发怂,又退回步子。
警用桑塔纳关了警灯,在路上飞驰。
许义在前面开车,吴国华坐在副驾驶,纪璟坐在后排,翻看着现场照片。
他突然抬头目视前方,若有所思。吴国华注意到动静,回过身子问,
“怎么,小纪,有什么发现?”
纪璟顿了顿,开口,“算不上发现,只是觉得有一点奇怪。”
“哪儿奇怪了?”
“那个总工程师的徒弟。”
“嗯?”
他抬手扶额,“只是直觉,应该只是我想多了。”
纪璟回想起刚刚和那人对视的一瞬间,思维停顿。
他意识到什么不太对劲了。
他的眼睛太过于平静了,没有常人看见凶案现场的疑虑和恐慌。
**
“纪哥!吴队让你尽快来一趟局里,昨天的案子有了重大发现!”
许义打来电话的时候,纪璟正在倒车,他调整了一下蓝牙耳机,问,
“什么发现?”
下一刻,听见许义的回答,他转动方向盘的手一顿。
纪璟挂断电话,将手机随意丢在副驾驶,牧马人流畅地插进了车流。
十五分钟后,临安市市局刑侦支队会议室。
再过不久便是年关,本来众位刑警都准备收拾收拾回家过年了,谁知道出了这一档子事,将在假的警察全部召回。
吴国华站在屏幕前,将袖口随手一挽,打开了监控录像。
来自于建筑工地唯一一个监控探头拍下的场面,位于工地大门口,记录了众人来来往往的画面。
“这······这人怎么来了这么多次?”一人心有疑虑地开口。
“或许是因为这是他曾经的犯案现场。”纪璟语气沉沉地开口。
死者周佳成,于一月前从临安市第一监狱刑满释放,这一个月,重复来往曾经的案发现场十余次,并于一月二十五日晚上八点四十五左右,也就是昨晚,被人发现,残忍杀害。
“分析尸源发现他的dna在库。”法医孙里掩口咳了一声,解释。
孙里将尸检照片放上大屏幕,用激光笔一页一页地翻给众人看,
”尸检报告大家都拿到了,被害人体内含有微量乙醚,结合尸检结果,我们初步怀疑,凶手先用乙醚将被害人迷晕,转移到案发现场,等被害人苏醒后进行凌虐,最后用石头或者其他金属器具击打后脑,被害人死亡。”他指了指死者四肢的捆绑痕迹和凌虐伤口。
“调出文件了吗?他之前是因为什么入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