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前飘过曾经的回忆。
前些天过冬的时候,家里人叫他回大院吃饺子,碰巧前段时间他忙着案子,回绝了。这几天放假,纪璟准备回家一趟。
有一段时间没回去,纪璟还有些馋纪母的手艺。纪璟开车进了大院,门口的警卫不是之前的熟面孔,他费了些时间登记。
刚进门,就看见纪母正靠坐在沙发翻着书。听见动静,纪母抬头,看见是纪璟,立马起身迎上来。纪母头发微卷,眼角上挑,却丝毫不轻佻,反而因为书卷气而显得温柔高贵。
纪璟的眉眼便是遗传的纪母,只是浑身气质冷冽又淡漠。
“怎么突然回家?”纪母伸手理理纪璟开车微乱的领口,口吻埋怨,眼里却满含笑意,“也不跟家里人说一声。”
纪璟乖巧弯腰,笑着说:“这几天刚好有时间,想着回来看看您。”
纪母嗔了他一眼,回头朝陈妈交代给纪璟准备他爱吃的菜。
纪父身居高位,常常忙的脚不沾地。这些天,刚好要去外省开会。纪父年轻时候还只是一个从农村奋斗出来的小军官,当年与是书香门第小姐的纪母看对眼,还遭到过纪母父母的阻拦。索性纪父自己争气,凭着血肉之躯从一个个高危任务里挣得功勋,才得到纪母父母的认可。夫妻二人多年来感情深厚,纪父也从未跟纪母红过脸。
纪璟回卧室收拾了一下,出去陪纪母看电视。
“前段时间,我遇见宋梓了。”纪璟一边给给纪母剥橘子一边开口。
纪母闻言惊讶,“小梓?现在也在临安工作吗?”
“对,她现在是名律师。”
“那还不错,这些年也苦了那孩子了。”纪母想起往事,不免唏嘘。
纪璟手一顿,这些年他想办法查过宋梓的音讯,无果,后面询问父亲,父亲也闭口不谈。他从与宋梓重逢的那刻,就能够察觉到她这些年或许过的很难过。
纪璟从纪母的话语中依稀能过感觉到,背后也许是沉重的过往。
纪母没在这话题上停留太久,开始谈起广大父母都爱操心的问题。
“小璟,妈妈有个朋友的女儿,这些天刚回国,你刚好放假,可以去见见。”纪母接过纪璟刚剥好的橘子,试探着说道。
“妈,我现在还不想考虑这些事。”纪璟头也没抬,说道。
“现在不考虑,什么时候考虑?”纪母气笑,一巴掌拍在纪璟后脑勺。
纪璟信口胡诌:“我工作这么忙,没时间相亲。”
纪母懒得跟他多讲,下达最后指令,“随便你,反正明天你和我一起去见见你陈阿姨。”
**
第二天,纪璟还是被纪母抓着美名其曰陪她逛街实际上是给他介绍名字也不记得的陈小姐。
咖啡厅,四周流淌着悦耳的钢琴曲,空气中还有浓郁的咖啡香。对面的女人显然
精心打扮过,面容姣好,自他坐下后的双眼隐隐发亮。
“你好。”纪璟一开口就准备说清楚,他今天过来只是不想惹纪母生气。“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对面的女人巧笑嫣然,听见他的话面上的笑微微僵硬一瞬又恢复正常,“没关系,我们也可以先做朋友。”
咖啡馆的门被人推开,门口的服务生礼貌鞠躬问好。纪璟听见动静,似有所感地偏头看去。
来人眉眼间在咖啡厅暖色光的晕染下更加显得明亮,目光淡然,眉目间没有面对他时的温软,凝着一股冷意。
这天许义打电话给宋梓,欢欢喜喜地在一边吵闹着:“姐,我转正了!出来吃饭吧。”
她刚刚下班,闻言也跟着笑了:“行,想吃什么,给你庆祝一下。”
许义大喜:“那就说好了,到了地方给你发定位。”
宋梓在事务所又整理了会资料,手机上就发来了许义的信息,那地方离他们警局不远,距事务所倒有些距离,她开着车就赶往。
进包厢时,宋梓看见乌央央一片人头,还有些迷茫。许义看见她,刚想站起来招呼她。坐在边上的纪璟忽然站起来,拉开旁边的凳子,唤她。
闹哄哄的包厢一刹那安静下来,又欲盖弥彰的恢复正常。
宋梓在纪璟旁边坐下,面上礼貌微笑,察觉到从她坐下开始从四周看过来打量的目光,内心把许义抓住打了一遍又一遍。
一旁的付觉看着宋梓莫名觉得眼熟,戳了戳许义,问:“这美女谁啊,不介绍介绍?”
许义刚想开口,又被纪璟打断:“我朋友。”闻言许义愤恨地扭头瞪他,喊道:“这是我姐!我姐!”
整桌人都瞧出了他俩间的微妙气氛,一个个大小伙子也跟着起哄没了吃饭的心情,怀着一颗兴奋的八卦的心继续偷看宋梓和纪璟。
宋梓什么场面没见过,现在仍是有些脸热,刚想说什么,手机响了起来,“我先接个电话。”
她接起电话听了一会儿,渐渐皱起眉头,眼前闪过一丝冷色,低声回道,“知道了。”
挂了电话之后她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纪璟眉尖紧锁,有些担忧地问道:“阿梓,怎么了?”
“工作上的事。”宋梓不好跟他多讲,凑过去跟许义交代几句,忽然站起身看向众人:“不好意思大家,我有些急事要先走了,你们慢慢吃。”说完便走了出去。
纪璟坐在她旁边,看着宋梓的面色沉郁,又问了她一遍“怎么了”,宋梓欲言又止,动了动嘴角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宋梓下了停车场,站在车前,看着满目狼藉的车子,车身被涂满了乱七八糟的油彩,不忍直视。她冷静的环绕车身走了一圈,面上平静无波,眸光流转间闪过一抹寒厉,转身走了。
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前段时间有个案子找上她,她看了看提供的材料发现有很大问题,就婉拒了。对方却穷追不舍,坚持想要她接下委托,前几天对方打来电话,暗含威胁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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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璟有些担心,那顿饭吃得心不在焉。当晚他开着车在宋梓的楼下等了许久,也没有看见熟悉的车。他抬头看了看宋梓家的那间屋子始终没有亮起灯,越发担心,拿起手机拨通宋梓的电话。
“喂,”宋梓的声音微微沙哑,带着一丝疲惫。
“阿梓,你在哪?”车里昏暗,只有顶灯昏黄,映出他深邃的瞳孔幽幽泛着波光。
“我在事务所加班,怎么了?”
“白天出了什么事?”纪璟开门见山。
宋梓很快否认,“没事。”
纪璟眉心紧拧,叹了口气,不再追问,“没事就好,”他停顿片刻,又说,“如果出了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
夏芝开着车载着宋梓向行四方一路驶去。路上,宋梓跟她简单交代了这几天的事。
“所以说,你怀疑是之前拒绝了宏达药企的委托,对方处于报复心理,对你进行恐吓?“
”嗯,之前我查看对方材料时发现了一点问题,就拒绝了委托。“宋梓沉吟片刻,”不过只是猜测,没有什么证据。“
”那你没搬家这段时间可以住在我家,正好我无聊得紧。“夏芝闻言说道。
到了行四方,进门一片蜿蜒的回廊,廊下一条条细流,发出潺潺水声,清幽静谧。宋梓和夏芝被服务生带着向他们预定的包厢走去,经过一间包厢时,她恍惚间好像听见了纪璟的声音,宋梓摇摇头,应该不会这么巧,纪璟今天也刚好在这吃饭,应该只是听错了。
刚经过的包厢内,纪璟正和一群人觥筹交错,其中一人,刚好是之前宏达药企的少东家。
宋梓之前提过一句,纪璟后面调查,发现她拒绝的那个委托,正好就是宏达药企。纪家虽一向低调,却仍是上流社会鼎鼎有名的红色世家。纪大伯从军,是军部的高级将领;纪父排行老二,从警;纪小叔则入驻商界,同样优秀。纪璟这一代,两男一女,他是公大侦查系副教授,他的表哥纪琛刚升部长。他思考一番便想办法组了这个局。
“纪部,今天正好遇见,不如赶个巧,由我做东?”梁瑜平没有之前在宋梓面前威逼利诱的样子,反而和颜悦色显得有些讨好。“不知道这位是?”
纪琛微笑回道:“这是舍弟,今天其实是他有些事想跟梁少谈谈。”
梁瑜平有些疑惑,还是笑道:“原来是纪公子,是什么事呢?”
纪璟坐在一旁,眼神深邃幽深,淡声道:“听说最近梁少有个案子正在找律师。”
梁瑜平心下了然,答道:“的确有这事,之前我们找了一个律师,反倒被拒绝了,现在的年轻人,还是有些浮躁。”
纪璟打断他的话:”那位律师,是我的朋友。“
梁瑜平有些莫名,以为是玩玩就扔的女伴,应和道,语气轻佻:“原来是纪少的朋友。”
纪璟越发不耐,沉声补充:“女朋友。”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梁瑜平坐在一边的朋友伸手捅了捅他,梁瑜平才反应过来,圆场道:“真是误会,不知道宋律师原来是······改天一定登门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别再骚扰她。”
纪琛在一旁看着差不多了,招呼众人继续吃饭。
饭局结束,纪琛和纪璟两人在落地窗旁抽烟。“怎么我没听说过你有女朋友?”纪琛戏谑道。
“还没追上。”纪璟懒得理会纪琛的调侃,心底一片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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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梓和夏芝吃完饭,直接回家。
纪璟打来电话时,宋梓正躺在垫子上做瑜伽,听见手机震动,她招呼坐在沙发上敷面膜的夏芝接起电话。
夏芝接通电话,打开免提,下一秒,纪璟低沉清冽的声音响起:“阿梓。”
宋梓一惊,支撑在垫子上的手臂突地一松,身体砸在垫子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她飞快地起身,扑腾过去拿过电话,关闭免提:“喂?怎么了?”
纪璟听着对面传来的动静和宋梓有些喘的声音,有些疑惑:“你在干什么?”
“我在朋友家,刚刚在做瑜伽。怎么了?”
“没什么,确认一下你安全到家。”
宋梓声音突然温软下来:“我到家了,你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挂断电话,果然收获了夏芝八卦的眼神。
夏芝轻咳一声,问道:“谁啊?”
“朋友。”宋梓敷衍道。
夏芝不信,贼兮兮地凑过来靠在她肩上:“肯定不止是朋友!你昨天不会就住在他家吧?”
宋梓心不在焉地回道:“你说是就是吧。”
夏芝小声嘀咕:“一开口就叫你阿梓,肯定不是普通朋友!你之前念念不忘的人不会就是他吧!”
宋梓意识到再和夏芝这个粘人精扯下去老底都被掀开了,敷衍几句打发她去睡觉,“早点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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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交错之间,他又忽然间看见了那时候宋梓还在辽平市的时候。
天阴了下来,远处的乌云慢悠悠地飘过来,不知道何时带来一场雨。
宋梓下车,去医院大厅挂号。虽然是中午,急诊科的患者还是很多。
宋梓坐在不远处急诊室门口的等待区座椅上休息,对面年轻妇人怀里的孩子脸烧的通红,难受得不停哭泣,宋梓被尖锐的哭声吵得额角一抽一抽的疼。
她闭上眼靠在冰冷的椅子上,面色苍白,唇干燥得有些起皮,一动就是被扯着的微微疼。
顾朗一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幅画面。
“宋梓?你怎么了?”顾朗一有些迟疑着问。
宋梓闻言睁眼抬眸看去,竟然是顾朗一。
男人面容俊朗,轮廓间比起八年前更加分明,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她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好久不见。”她停顿片刻,才苦涩地勾了勾唇,“磕到头了。”
顾朗一把手中的笔往胸前的口袋一别,大步走过来,抬了一下她的下巴,揭开那匆忙应付的纱布看了眼伤口。
伤口有些深,出血还挺厉害,必须尽快缝针。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低头扫了她一眼,把那层纱布贴回去,“一个人来的?”
“嗯。”宋梓闭眼缓过一阵刺痛,才开口。
“现在急诊人可能有点多,跟我上来,我帮你处理。”顾朗一伸手从宋梓手中抽出挂号单看了一眼,见宋梓有些发怔,调笑道,“放心,我手艺不错的。”
顾朗一带着她上楼,经过护士台的的时候叫了一个护士打下手,自己则去清理双手,准备给她缝合伤口。
他看了看嘴角一直紧绷的宋梓,声音平淡地问:
“你现在在哪儿工作?”
宋梓撇了他一眼,顾朗一眼神沉静的又补充了一句:
“跟纪璟还有联系吗?”
宋梓明白他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抿着唇不咸不淡地开口,
“在临安那边,”她疼得浑身冒冷汗,嘴唇被咬得发白,面上却仍是一派清冷,“你别说话了,弄快一点。”
顾朗一收针,淡淡解释:“转移注意力有,更多是我想了解你们的情况。”
他一边说话一边写下药单,递给护士:“麻烦你跑一趟了,谢谢。”
“我不知道你八年前的情况,但是那段时间纪璟简直没了人样。”
宋梓心底一颤,沉默半晌,“抱歉。”
“你变了很多,我们都变了很多。”
顾朗一没在揪着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跟她叮嘱一些注意事项。
之后便是沉默,,室内安静的只有他手中钢笔落在纸面的细微声响。
宋梓坐了片刻,等到护士拿回药,起身告辞。
顾朗一叫住他,眼底弥漫着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
“这次大概不是时候,下次有空了聚一聚,正好稀然也很想你。”
宋梓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顾朗一口中的稀然是谁。
顾朗一又开口解释,“稀然现在是我的女朋友,年后准备结婚,希望你和纪璟都来。”
宋梓回过头,光影照在脸侧,扬起笑来,
“恭喜。”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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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梓回酒店拿上行李直奔机场,却没想到在酒店门口撞见了顾舒方。
顾舒方之前听见她声音不对劲,后面再打过去宋梓却没接,她有点担心,索性来酒店看看她。
顾舒方看着宋梓面色惨淡,额上贴着纱布,领口还带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血迹,急忙发问:
“小梓,你这是?”
宋梓只惊了一瞬,温声解释:“顾姨,我没事,不小心磕到了。”
“你看你这脸色,还没事!”
宋梓握住顾舒方的手,打断她的话,“我真的没事,只是看着吓人罢了。”
顾舒方犹豫着问道:“你工作很急吗,要不在家待一晚再走?多少休息一会儿。”
“我晚上的机票,”宋梓笑了一下,唇色发白,眼中笑意却明亮,“有些很重要的事要做。”
顾舒方看着宋梓眼中不似之前那般的沉郁,眉目终是松了松,轻笑一声:
“好,那你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
“有什么事跟我说,别什么都一个人扛。”
宋梓到达机场的时候才晚上七点,她坐在候机厅里,闭眼假寐。
顾朗一的话还在耳边回响着,
“你走后的那段时间,他简直没了人样。”
一会儿又与纪璟的声音渐渐重叠。
“你总是这样,想走就走。”
她朦朦胧胧间睡意涌上,想起那一晚他俩不欢而散,纪璟的声音经过电流的洗礼有些空茫,胸口有些发疼,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额头痛一些亦或是心底。
半梦半醒之间,耳边似有一道轻柔女声,她挣扎了下,从梦魇中挣脱而出,眼前是一位女士眼带担忧地瞧着她。
“小姐,你没事吧,你脸色看上去很差。”她嗓音温柔,递给宋梓一杯热水。
宋梓接过,道谢,微微笑道:“谢谢,我没事。“
那女子笑了一下,坐下。
宋梓喝了一口热水,抬手摸了一下额头,刚睡醒手下没有轻重,按疼了伤口,她忍不住“嘶”的一声。
热流流经喉咙,缓解了干涩的不适。她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六点过。
宋梓一手握着纸杯,继续给纪璟打电话,手机始终是通的,不过依然是无人接听。
她之前又给许义打过电话,他那边也联系不上纪璟,许义挠了挠头,漫不经心地答道:“估计纪哥回家去了呗。”
他默默小声嘀咕,“他那么大一个人,还能照顾不好自己?”
宋梓懒得理会他酸溜溜的话,一脸黑线挂断,又开始不厌其烦地始终拨打纪璟的电话。
水不多,她几口就喝完了,把纸杯扔进门口的垃圾桶。她手指扶在扶手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额头的伤口越发的疼,加上一股若有若无的凉意,整个人难受得紧。
电话对面始终是机械的女声,挂断又回拨······
就这么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她几乎条件反射地拨打着这个电话,直到那一端轻微的一声,电话接通。
刚接通,宋梓这边正好响起了通知她那班航班开始检票登机的广播。
宋梓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原本想要打电话确认纪璟现在的情况,可如今接通电话,她的大脑空白,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再说他们之前到底是不欢而散,她心底尴尬又有些心虚。
纪璟听见她这边杂乱的背景声和广播声,轻笑一声,问她:“在机场?”
他的声音比之前的语音更沙哑,笑的让人心底发痒。
“嗯······”宋梓压抑着呼吸,轻轻地回答:“我回来了。”
纪璟沉默一瞬,声线慵懒,“那我过来接你?”
“不用。”宋梓打断他的话。
对面又是长久的沉默,隐约夹杂着他有些重的呼吸声。
“我过来找你。”宋梓又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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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机舱内寂静无言,只有空姐推着小车来回的声音。
宋梓将身上盖着的毛毯又向上拉了拉,还是抵不住愈来愈深的寒意。
空姐来回几次,见宋梓面色惨白,唇色又淡得几乎看不出血色,终是没忍住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臂。
“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宋梓睁眼,眼前灯光并不刺眼,她仍是缓过一阵眩晕才看清眼前的人,她微微勾了勾唇,摆手:“没事,只是没休息好。”
她想了想,“麻烦给我一杯热水。”
那空姐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又是温声叮嘱一句如果有什么不舒服,记得叫她。
“谢谢。”宋梓接过,低声道谢,捧在手心一点点喝完。
飞机降落在临安市机场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五点了。
冬日的天亮的晚,头顶仍是一片昏暗,带着吹拂的寒风。
她从停机坪出来,先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她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差,怪不得别人都担忧地看着她。
镜中的她面色惨白得像刷了一层白漆,眼眶下还有淡淡的青黑,唇色发白得看不出血色,再加上额头上那一处明显的纱布。
看上去可怜又狼狈。
她掬了一把水扑在脸上,洗脸提神,又揉了揉双颊,总算多了分血色,她在飞机上补了会觉,幸而眼底还是有些神采。
走出了机场,寒风扑面,似乎夹杂着冰棱,呼吸间都觉得窒息,喉咙发疼。
她就走了几天,这温度也降的太厉害了。
宋梓裹紧外套,没敢再多停留,匆匆拦了一辆出租车,奔着纪璟的家而去。
宋梓从车上下来站在单元楼下,微微往上看。
纪璟住在十八楼,在她的旁边。
宋梓上次过来还是她家失窃的时候,没想到时间不久,又要登门。
她抬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才抬步走进去。
电梯缓慢上升着,她的思绪纷杂,某一个念头却格外鲜明。
等宋梓站在纪璟的门前,她忽然又有些迟疑,弯曲的指节在空中僵硬许久,突然想起她上次过来纪璟给她的钥匙还在。
宋梓从包中翻出钥匙准备开门,房门却“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一时间,门外的宋梓和门内的纪璟,面面相觑,皆是一愣。
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宋梓,她看着一副出门打扮的纪璟,眉心一皱,几步踏进房门,走到纪璟面前,踮脚,伸手摸了摸男人的额头。
“你发烧了。”面前的人一副不满的样子瞪着他。
纪璟闻言气笑,眸色幽深地盯着她额头的那一处纱布:“你还说我?你就走了几天,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