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芳心头猛地一颤,刚要说话,方如斯攥着他的手突然发力,少年刚从沉睡中惊醒,声音还很低很沙哑:“元芳,你喜欢我吗?”
元芳瞬间哑然了。
这还需要问吗?
方如斯那双薄情的眼里溢满了红血丝,眼眶蓦地变红了,这会儿开口,低哑的少年音竟变得有些嘶哑了:“元芳,你喜欢我对吧?”
在元芳心里,方如斯狭长精致的眼睛因一贯的冷漠而有种特殊的魅力,与热情阳光的元芳不同,方如斯总是冰冷阴寒的,最该活泼好动的年纪,却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无法让他露出欣喜若狂、亦或是愁肠百结的表情。此刻这双眼睛里写满了无奈与渴望,元芳顿觉一阵钻心的疼痛,立刻把他的头按进怀里,一个劲地重复:“喜欢,喜欢,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方如斯,元芳喜欢方如斯……”
方如斯想的很简单。
明天去自首,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以后都不必再相见了。
所以,必须做点什么,把自己永远地烙在元芳心里。
毫无疑问,直到即将分离的此刻,方如斯都是自私而绝情的。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眼罩,讲话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你喜欢我,那我想对你做点自私的事,你一定会答应吧?”
元芳看着他手里的东西,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方如斯轻轻地勾起唇角:“你喜欢我对吗?”
无论是这自信中带着点邪气的笑容还是目中无人的语气,都是元芳无法抵抗的。
他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孩。
方如斯一直都知道答案,说这么多遍,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对元芳进行施压。
他不需要那种温室里的爱,十七岁十八岁,成年未成年,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
方如斯不想打破元芳的原则,可他没有退路了。
显然这句话是元芳无法逃离的魔咒。
方如斯的眼罩蒙住了他的双眼,而后他顺从地被那少年牵着,走进了卧室里,又顺从地被推倒在床……
·
“2018年11月,我偷窃了六号珠宝店的金条和金项链,转手卖了三十万。”
“具体是哪一天?”
“……”金发少年微微蹙眉,“好像是月中旬。”
“想不起来了吗?”
方如斯竭力去回忆,可脑海里全是元芳胸前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红肿伤痕,他根本无法去想其他的。
昨晚他怕元芳反悔,将他双手绑在床头,而后坐在元芳身上,解开他的衬衫扣子……
元芳说那是不小心擦伤的。
方如斯冷淡地“哦”了一声后,就什么也没问了。
可他不问,并不代表他不关心。
身后的剧痛和眼前的视觉冲击让他不停地在脑内回放昨晚的情事。
一遍又一遍,就像是凌迟一样,不停地研磨着他的心。
他不敢肯定元芳会不会铭记自己一辈子,但他十分确定,这一晚,他需要用一生去忘记。
警察敲敲桌子:“方如斯!”
方如斯回神:“……请您继续问,我会配合您,希望您能在法官面前帮我说点好话。”
警察:“……”
警察叹了口气:“身份证上是19岁,你在哪工作?”
“我还在读高中。”
“读高中?”警察露出一丝诧异,“你留级了?”
方如斯:“算是吧。”
“既然读高中,那就请你父母来一趟吧。”
方如斯低下头,“我没有父母。”
“你没父母你住在哪?”
“流浪街头。”
“呵。”警察哭笑不得,“你这是死了心要坐牢吗?”
“我也不想坐牢,但我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
警察看了他好半晌,才继续问:“那三十万去哪了?”
“花了。”
“怎么花的?”
“反正追踪不回来了,警察同志,您问这些有用吗?”
警察瞪着他,不说话。
方如斯于是妥协:“吃饭喝酒穿衣泡妞总得花钱吧?”
……
审讯结束,方如斯就被拘留了,警察告诉他三十万是会构成刑事责任的,他说他既然来自首,就是知道了这个结果,警察说接下来还要走流程,案子会移交上级检察院,真判下刑来还得过上几个月,要是有人交保释金的话倒是可以取保候审,方如斯一口咬定他没有朋友,也不需要取保候审,警察拿走了他的手机,说希望他能在拘留所配合调查。
方如斯点头。
直到此刻,他脑子里还是元芳胸前的一大片红肿。
·
元芳这天外出见客户提前下了班,于是去方如斯的学校接他,想给他一个惊喜。
他清楚方如斯平时寡言少语,性格疏离,在学校里不会有什么朋友,所以要是看到他,应该会很开心吧?
然而元芳在学校门口等了很久,从阳光正好等到夜幕垂降,直到从学校里走出的学生稀稀拉拉的没剩几个,他才给方如斯打电话。
那边接通了:“喂?你是方如斯的朋友吗?他今天来警察局自首了,你要是认识他的父母,可以提供一下联系方式吗?”
元芳心脏倏然被扼住,整个人都空白了。
下一秒,他鼻头涌上一阵无法言喻的酸涩,不知什么时候眼角就流出了泪。
他忘记了呼吸,或者说他根本不敢呼吸。
有那么一瞬意识错乱,他听到自己捧在心尖上的金发少年一边粗重地喘息一边在他耳畔低低地呻吟:“元芳,我也喜欢你,这次是真的,真的喜欢你。”
局面失控的这一霎,他才意识到,那根本不是告白,而是告别。
他竭力保持镇静:“我是他的亲人,我现在立刻赶过去!”
那边问:“哦,你是他爸爸吗?”
“我是他……”元芳顿了一下,“我是他的哥哥,亲哥哥!”
“好的,那请你立刻过来一趟吧。”
元芳拿着电话的手一直在发抖,他一只手捂着电话的麦克风,急促地喘了两口气,才松开手说:“警察同志,请问赔偿金是多少?”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连同心脏都在不停地颤抖着。
“按照第七区的法律,赔偿金应是偷窃金额的三倍。”
三倍。
九十万!
元芳顾不上其他说了句“好,我知道了,谢谢您!我马上到。”便匆匆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