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无聊的时候我也会问哑巴一些问题。
他会用树枝一点一点地写在沙地上。
交流上倒是没什么障碍。
我把当时遇到他的情况跟他说了。
“你呀，就安安心心留在我这打杂，原先我开客栈的时候也就只有两个姑娘，重活和累活都得我们自己来。”
“等着这仗打完了，我还要再重新开客栈的，到时候你就来给我当跑堂的……虽然没有你当游商挣得多，但胜在安逸呀。”
本着闲来无事，便随意画着饼。
阿默写道：“可以，那掌柜的可否帮我还一下欠款，这次是我倾家荡产出来跑商的，只是没想到路上遇到了一些意外如今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还欠了钱？”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这小伙子怎么回事？没有本钱怎么敢这样豪赌？”
“你将家中妻儿老小置于何地？”
“尚未娶亲，只有一个妹妹……也已经远嫁了。”
不知为何，我看得出来他写下这句话时很悲伤，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唉，没想到，你除了今年流年不利之外，看样子以前过得也挺惨。”
哑巴的嘴角抽动，似乎要说些什么。
我要接着说道：“你说说看吧，你到底还欠多少钱？”
“大约文银白两。”
“还好，也不算多。”暗自盘算着手中的银子，帮这家伙还了债，还能余下一点过活。
若是趁着打仗期间，再去找一些好的药材，卖个药店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只是，这样多少还是会累。
我叹了，一口气掏出了一张百两的银票，递给他说道：“这是盛国的银票，你看着不像是漠北人，更像是中原人……这张银票只能在盛国境内兑换。等你需要的时候自行去换就可以了。”
他拿了钱，眼巴巴地望着我，似乎眼里有感动，嘴角翕动，似乎是要说出话来。
我鼓励，想看看这哑巴最后能不能因为现在激动的心情，冲破桎梏在他喉间的枷锁，学会说话。
谁知道，他最后还是只发出了两声呜咽，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能说出来。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没事，说不出来也没关系。也是你现在这伤身得不是时候，要是太平盛世，咱们去找个大夫，扎几针就能好了。”
现在想找个大夫比登天还难，也不知道他这伤，拖得久了会不会成为真的哑巴。
我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带他去找个大夫看看。
如今正是战事吃紧的时候……也不知道常收我药材的大夫能不能看这种病。
这次，我带着两个人一起进了山，打算再多找一些药材，到时候好借着去卖药材的机会让人给看看。
当然这些都是我私底下和沐雨商量的，没跟哑巴说，我怕给了他太大的希望，最后没结果反而让他更加失望。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找到药材的时候便少了，多数时候，我们都是一无所获。
而两国的战争，并未停歇，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照他们这个打法下去……只怕又得几十年休养生息，百姓们才能够缓得过来。”
沐雨冷笑着附和：“那些当权者怎么会知道黎民百姓的苦？他们只知道加重赋税、征兵入伍。”
“不是听说两国的国君都来了吗？既然亲临前线，每日死那么多人，他们难道不心疼？”
沐雨看着我，叹了一口气：“掌柜的，可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将人当做人。”
我一愣。
以前，我也不是这样的，或许，为了逃出去，能够牺牲别人。
但现在我是不愿意看到别人在我面前死亡的。
我想了想，大概还是因为处境的原因。
在苏家的那几年，我明白他们对我的做法不太对，整个小院里都是别人安插二人，我的内心是恐惧痛苦的，更是只想逃离，哪里有什么闲心逸致，去关注其他人的生死？
只顾着逃命罢了，他们的生死与我又有何关系？
现在或许我的心是自由的，我能够看得到这些人的痛苦与麻木，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天下君主若是不把人当人，又有什么脸面说自己是明君？”
我的问题，没人回答，气氛有些沉闷了。
我是在担心手里面剩下的银子不够补充食物，更担心家中食物不够，日后这两人要跟着我在林子里挖野菜。
倒是有些没注意沐雨的异常。
还是哑巴提醒的我，我才意识到，最近沐雨出门的次数有点多，虽然在我注意到的时候，她就已经回来了。
“你发现了什么？”
我之前给哑巴治伤的时候，就发现他会一些功夫，或许他会跟着沐雨，知道点什么事。
哑巴摇头，在地上写道：“她功夫比我高。”
那就只能找个机会，故意在她面前表现出，我已经知道了她最近的异常，让她自己说了。
这日，沐雨刚离开，我就抱着手臂，等在了，进山的小路上。
等沐雨抱着一小堆柴火，往家走时，很快就发现了我。
“掌柜的，你怎么在这？”沐雨有些诧异，但我几乎看不出破绽。
“就是想看看你在做什么，家里不是还有柴火，怎么又弄了这么多回来……这种活交给哑巴去做就行了。”
我淡淡地说着：“若是心中有事，不要瞒着我，说出来，或许会好受一些。”
沐雨看了我半晌，说道：“掌柜的，你觉得现在的生活如何？”
如何？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尚能果腹，算是比普通百姓好上一些，但比起没打仗之前，差远了。
我把心中所想如实告知。
沐雨说，她也是这么觉得的。
我隐约之间有种不好的预感，认真地看着她说道：“能不能不要去管其他的事，先把眼前的日子过好，先度过去……”
“掌柜的，我有个想法，那两个狗皇帝不知道人间疾苦，我想去杀了他们，或许两国的战争就能停下来，这样那些百姓也就不用流离失所，我们也能过上正常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