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沐雨从街头一直往里走，只有一家粮店开着，其余的店铺都关着，路上随处可见破衣烂衫的人。
我和沐雨也蹲在了粮店对面的角落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沐雨小声问我：“掌柜的，咱们不去买粮吗？在这里蹲着做什么？”
我们两个穿的都是最破的衣服，这衣服是我学着话本子里面的描述，让人做的，一面是用灰布缝的，袖口和领口都有毛边，还有不少地方都烂了，又用其他颜色的布拼起来，看起来跟普通的穷苦人一样。
但内里确实用得上好的布料，金线绣花，什么奢华用的什么，一看便是富贵逼人。
话本子里说这世上的人多数都是只敬衣衫不敬人，自然少不了这些伪装。
我先是让沐雨仔细地观察来往的人，让她说这些人的特征。
沐雨说：“入眼皆是苦难众生。”
我被她这说法逗笑了，又觉得这场合实在是不该笑，便抿了抿嘴，强装镇定地说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沐雨疑惑地看着我，似乎十分不解。
“你看这来来往往的人群，个个穿的破衣烂衫，个个都骨瘦如柴的，一双眼睛如狼一般盯着那粮店……却没有一人敢上去抢粮食……是他们真的不饿吗？”
我敛了敛眉，说道：“还是说，他们真的就愿意等死吗？”
“粮店里肯定有护卫……他们只是普通百姓，又饿了那么久，肯定没有力气……”沐雨绞尽脑汁，努力地辩解。
“那早干什么去了？”我不由得嗤笑出声：“不过是因为，他们知道枪打出头鸟……没人愿意做那只傻鸟罢了。”
我自知说话有些尖酸刻薄，却还是没能忍住抱怨地说道：“这世上之人都等着别人来救，殊不知，不自救者，亦无人能救。神只救自救者。”
沐雨不太懂，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则看向粮店，突然说道：“你知道我幼年时的梦想是什么吗？”
沐雨摇头，我从不曾在他面前提起过，她又怎会知道。
“有时候是悬壶济世的医师，有时候是行侠仗义的女侠……似乎每一个，都是为了接济天下苍生。”
不仅是沐雨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或许我是知道的，只不过不愿意明说罢了。
“今夜在这里过夜等明日再回去吧。”
“那咱们什么时候买粮？”沐雨问道。
今日除了带阿默过来检查一番，还有就是买些粮食。
“不买了。”
我笑了笑，笑得风轻云淡。
沐雨似乎在瞬间便知道了我想做什么，她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掌柜的，你……你想好了？”
“百姓都吃不饱，他们这些商人还在这里发国难财……不就如田间的硕鼠不用劳作，只需要盗取农人的作物。硕鼠是不配活在这世上的。”
沐雨脸上只有震惊，但如果意料之中的，她并没有出言阻止我。
“是，硕鼠不配活着。”沐雨又敲了下脑袋：“哎呀，我真是笨，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打定主意，我和沐雨选了一处没有人居住的小院儿。
乱世之中谁也不知道这院子的主人到底出了什么样的情况，他们或者是举家逃离，也有可能都饿死了，总之，里面乱七八糟，像是被人翻过了。
就连院子的锁也不知道是被谁砸了，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萧条。
“就定在这里吧，我们先去把阿默接回来，然后再一起收拾。”
再往后，就是盛国军队伤兵暂住的地方。
大部分的大夫都被征调到了这里，不过，并未被限制人身自由，只是必须每日都在这边照看伤患。
阿默就在这里，让人看着病。
这五年，我那三脚猫的功夫并没有什么长进，不过，沐雨花了些功夫，教了我一项轻身步伐，我练得还算不错。
我和沐雨到时，阿默正在仔细地收拾他写给大夫回答，我无意瞥了一眼，很快便将目光收了回来。
他的字果然如同我想象中的那般好看，也带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我们身上还带着一些干粮，是预备着回去的时候吃的。
见不是出城，阿默很意外。
我心中有心事，不想搭理他，沐雨主动说了我的打算。
阿默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院子，起锅烧了一壶水，干粮就放在水蒸气上烤了烤，变软了些才能下咽。
“阿默，你的嗓子……大夫怎么说的？”
我在水里加了点盐，又放了点野菜，将干粮饼撕成一小块的，放在里面泡软在吃。
我的胃不好，吃不了太硬的东西，否则会隐隐作痛。
而且，这样吃起来更好吃。
若有一碗肉，用来泡馍更好吃。
阿默用树枝在地上写了：“内伤恢复得也很好，喉咙并未受伤，不知原因无法对症下药。”
“哦。”我百无聊赖地应了一句，似乎也不是很上心的样子。
阿默眼中闪过了一丝落寞，火光映射在他的面具上，反射着忽明忽暗的光，让他整个人都显得不那么真切了。
沐雨并不爱说话，以往总是我挑起话头，我们才有话聊，如今我兴致缺缺，阿默不会说话，气氛倒是显得有些沉闷。
阿默借着火光又写了些什么，我没去看，只是在发呆。
他用木棍推了推我的脚，眼神变得幽怨了起来。
我这才看到，他是在问我具体的打算和安排。
我伸了个懒腰，随即像是软了骨头一般靠在椅子里，语气甚是随意：“只是有个想法，具体事宜还未商定……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沐雨用来拨弄火星的棍子都没拿稳，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不是，掌柜的……你没想好啊？”
她小小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想好了呀，”我想也没想抬手便捏了捏她的脸，说道：“夜深人静正好杀人越货。”
我见沐雨和阿默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都写了“糟糕，要玩”这四个字。
真是……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呀。
我看起来就这么不靠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