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山童等人的犹豫为他们带来了杀身之祸,朝廷和七扇门已经开始行动了。
外侦细作回来报告,颍上果然有大动作,韩山童和他的心腹们在白鹿庄中,造反的传单就是他们发的,这一连几日,陆续有人涌向白鹿庄中,现在已经有了两三千人,韩山童等人正一面赶制兵器,一面竖起大旗,准备起事。
朴不花听到韩山童要造反,却是极其的兴奋,他望向邱长清,只见邱长清也是一脸笑意,这两人都等着立大功,抓到或杀死北方白莲教教主韩山童与其党羽,便是千载难逢的大功。成昆也是一副摩拳擦掌状,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颍上去,将韩山童给抓来,朴不花已向成昆承诺,若是立了个大功,他会在皇帝面前美言,推荐成昆出任将军。
吉雅望了望巴图和凌丹,他们面色倒也平静,吉雅瞅着朴不花等几人,眉飞色舞的,他们这些人啊,是唯恐天下不乱。
虽早已是蓄势待发,可朴不花和邱长清还不能马上行动,得有朝廷的命令,以及地方官府的配合,据细作回报,白鹿庄有三千多人,且不乏有武功的高手,七扇门数次行动,都遭挫败,一路损兵折将,现加起来还不到一百人,部分还带着伤,怎么敌得过三千人?
一个驿卒骑着快马冲入军府,朴不花等人看到,都是精神抖擞,这可不是一般的驿卒,他的胸前有中书省的徽章,这代表朝廷已经有了制令。
颍州府衙被朴不花作为了七扇门临时办公地点,朴不花坐在正堂,拍着惊堂木,其余七扇门门人站在下方,倒像是助威的衙役。
朴不花大声说道:“谣言散布,朝廷震恐,皇上很不高兴,令咋家追究各头领责任,你们倒是说话啊,如何是好?”
邱长清回应道:“督主,属下打听到消息,韩山童准备在颍上县聚众起事。韩山童乃白莲教领袖,抓住了他,白莲教便群龙无首,自动散去。”
这番对话是两人早商量好的,当众宣布正式开展行动后,成昆站在中间,向众人部署行动计划,绮隐儿拿着信筒向一个个小组长分发,里面有各小组的任务信息。
吉雅和赵贵方等人却仍在废弃的军府,他们被命令在军府留守,吉雅很是不解,这一个破旧不用的军府有什么好留守的?吉雅很想参加行动,却被朴不花给果断拒绝了,朴不花的态度如此生硬,到底是为何?
后来吉雅才知道,这与哈麻被调职有关。脱脱上疏弹劾哈麻,令他从中书右丞调到了宣政院,提调各怯薛的权力也被卸了,雪雪也被波及,从侍御史降为治书侍御史。朴不花与哈麻兄弟关系密切,此次哈麻无故被调任,哈麻是无比恼怒,大骂脱脱忘恩负义,朴不花也深为哈麻兄弟不平,心里恨上了脱脱。爱屋及乌,恨屋及乌,由此朴不花也恨上了吉雅,态度陡然大变,此次行动准备周全,必会成功,他故意将吉雅,以及和吉雅走得近的赵贵方等人留下,不让他们有立大功的机会。
令吉雅和赵贵方诧异的是,绮隐儿也没有跟去,留在了废弃军府中,她和邱长清、成昆可是铁三角,每次行动,都会在一起,这次行动如此重要,为何将她留下?
绮隐儿站在一个营帐外,蟋蟀和耗子经过,看到了绮隐儿,两人都有些好奇,这个营帐一直没人啊,她站在这里做什么?蟋蟀和耗子也不敢上前去问,两人悄悄从另一条小道溜了。
营帐的门动了下,随后又恢复了常态,似乎是被风吹动,或是跑过的老鼠触动了。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里面。”
绮隐儿冲着里面叫道,可里面没动静,绮隐儿右手按在腰间,左手推开门,闪了进去。
营帐里空空荡荡,阴阴沉沉,进来后,绮隐儿迅速环视一番后,便盯着斜对面一角。那里有一团灰影,不细看还以为是物件的影子。
一个穿着灰色小贩服饰,头戴暗灰色头巾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小胡子,丹凤眼,正是泥鳅,外侦细作的负责人之一,他直管一个外侦小组,同时监管另两个小组。主掌情报的指挥使尤金死后,泥鳅也有可能升任指挥使的,可最终还是令绮隐儿去掌管情报事务。
面对直属上司,泥鳅行了个军礼后,问道:“指挥大人找属下,有事?”
绮隐儿讪笑道:“我来找你,并无要事,不过你派出去的三只麻雀,可能都有事。”
听闻此言,泥鳅的丹凤眼抖了抖,双拳还紧握,不过马上松开了,他望着绮隐儿,说道:“指挥大人,属下不明白您说的什么。”
绮隐儿继续讪笑道:“都这时候了,还有必要瞒吗?和北方白莲教勾结,一直泄露情报的就是你吧。”
泥鳅抬起头,怒气冲冲道:“绮隐儿,你虽然是上级,但不能血口喷人,说我是奸细,就拿出证据来。自七扇门创建外侦小队,我就参与了,数年来,我是风里来雨里去,为打探情报,不知冒了多少风险,不知多少次命悬一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上头一句奖励的话都没有,反而来了一通污蔑。”
绮隐儿嘿嘿笑道:“哟哟哟,生气了?口才不错啊,你这个奸细,反骂起我来了。”
“还是那句话,你虽然是上级,却也不能信口雌黄,请拿出真凭实据来,赎在下不能奉陪了。”
说着,泥鳅就往外走去,经过绮隐儿时,他抱了抱拳,绮隐儿也没有阻拦,泥鳅的丹凤眼忽而大睁,精光爆射,他抱拳的双手分开,左拳向绮隐儿的颈部打去,右拳向绮隐儿的面颊击去,这出的一套拳,快如闪电,正如其拳的名称,这是泥鳅压箱底的绝技,闪电夺命拳,出拳极快,可毫无准备就发出,出拳后,击打要害,迅捷凌厉,招招夺命,故而有了这个名称。
泥鳅的拳头就要打中绮隐儿身上时,只见一道淡紫色影一晃,绮隐儿已不在了。绮隐儿的轻功高,泥鳅是知道的,可他没想到能高到这种程度,都没见她脚步挪动,就悄无声息的闪遁开了。泥鳅往左右张望,未看到绮隐儿的影子,他背心微微感到身后的气流有变,乃大喝一声,身体一个急转,借助腰腹后转之力,手臂挥动,右拳往后挥去,这一个急摆拳势大力沉,竟如锐利的弓箭和刀剑一样,形成了破空之声。
可是泥鳅这一拳打空了,他感到不妙,向往后撤时,听到微微的噗噗声,一条软鞭已经套在了他的右手手腕上,这软鞭细且透明,在这阴暗的营帐里,如无形一般。绮隐儿催动内力,右手一拉,泥鳅被拉了过去,泥鳅大惊,左拳向绮隐儿打去,绮隐儿竟不避让,仍将泥鳅用力拉去,眼看泥鳅的拳头要击中绮隐儿的脸,绮隐儿头一侧,那拳打空了,绮隐儿冷冷一笑,右手往后一拉,左手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他左手上,被拉过来的泥鳅的脖子贴在了匕首上,绮隐儿左手一划,泥鳅脖子上出现一道淡淡的红线。
绮隐儿收好了软鞭和匕首,她背着双手,得意的笑着,泥鳅脖子上的红线已经变成了一条巨大的伤痕,鲜血涌出,泥鳅用双手捂住脖子,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然后摔倒,躺在了血泊中。
卖马得钱买舟去,抛掷红尘泛绿波。梨栗登盘黄菊晚,江淮放艇白鸥多。霜飞鸿雁有底急,月明乌鹊奈愁何。女儿浦口渺何处,且向女郎台下过。
——北宋 洪刍 《将至颍上》
一大队人马行进在大道上,冲着颍上方向而去,马蹄声响,尘土飞扬,和北宋诗人写的《将至颍上》里的轻松快意全然不同,这队人马带着杀气腾腾。
白鹿山上白鹿庄,五月初九这天,三千多人汇集在庄前一片广阔的平地上,他们都披着红头巾,以至于漫山红遍,一处高台上,中间站着韩山童,两大护法四大金刚分居其左右,高台两侧各有四面大旗,上面绘制着醒目的红字“直抵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大宋之天”。
韩山童走上前来,大声朗读起事的檄文:目今日昏君临朝,奸佞出政,官吏酷贪,纪纲颓败,以至贫极江南,富夸塞北,人心思变,天命攸归。蕴玉玺于海东,取精兵于日本。蹑大宋之遐踪,雪崖山之沉恨,胡元宁有百年之运乎?恢复宋室,在此一举。
下面的人群,虽是都看过了檄文,不少还记在了心里,可听韩山童念出,还是忍不住愤怒和激奋之情,到最后的“恢复宋室,在此一举”时,他们跟着一起念,这千人共鸣,声震于天,数百米外的鸟雀都被惊起。
念完檄文后,杀黑牛白马,誓告天地,群情激昂,真臂高呼,杀,杀,杀!
外面也传来杀杀杀的声音,正沉浸在宣誓起义的豪情中的人们根本没听到,直马蹄声和大军列队进入的声音响起,人群才发觉,并马上陷入了混乱,一阵阵箭雨从四面八方射来,人们吓得四处逃窜,可哪里躲得过无处不在的箭雨,一个个中箭倒地,白鹿山上顿时是血肉横飞,惨叫不绝,方才的豪情壮志马上变为了凄凄惨惨。
颍州、阜南、固始、霍丘、安封、下蔡等八个与颍上接近地区的驻军,全被调到了颍上来,要弹压此次正在准备的骑兵,涉及各路、府、州,相互之间不统辖,故而中书省特下制令,命这八个地方的驻军都派出,并归一万户将官统一指挥,万户将官可先斩后奏,对不服从的驻军将领有杀伐之权。
万户将官拔出宝剑,下令全面围攻,白鹿山已经被从各个方位团团围住,弓箭手部队对着人群连连射击,骑兵部队策马冲杀,步兵部队列阵向前,绞杀试图外逃的人。人们被围困在了中间,他们六神无主,如乱投苍蝇,到处冲到处跑,却冲不出一条生路,一个个都陆续倒下了,死的人大多是被弓箭射死的,还有部分是被自己人踩死的,奔跑中一旦摔倒,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