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归去
曹给非2024-10-28 17:053,365

   感怀二首

   其一

   新晴杨柳散春丝,长路行人有所思。愁上容颜青镜识,寒生亭馆落花知。

   高云送雨来无定,独鸟惊风去自迟。闷对亭前紫荆树,同根那得却相离。

   其二

   不到西州又十年,青山白水独依然。徒闻鸡狗供输尽,无那干戈迤逦延。

   天上九霄空玉烛,人间万井共贪泉。草中攫取云中送,坐待连茹紫闼边。

   ——元末明初 刘伯温

   洪武四年,刘伯温几度上疏乞骸骨归乡,“乞骸骨”是官员们请求退休时常用的词,朱元璋同意了,刘伯温就带着家小回到了老家青田。

   刘伯温回老家后,只是饮酒下棋,很少和人往来,过起了归隐生活。本地县令听说开国大功臣刘伯温回来了,他派人递上名贴,却是几次求见不得,于是化装为村夫微服参谒刘伯温。此时,刘伯温正在洗脚,听说本村有农夫来拜访,他令侄子带入茅舍,烧饭招待。县令告诉刘伯温:“我是青田知县。”刘伯温一听大惊,连忙起身,自称草民,辞别离开,终是不肯见县令。

   刘伯温这么做,是要表示自己是真正的归隐,不与地方官相见,亦向朝廷表明不与地方势力勾连,不会成为地方豪强。

   赵贵方的小组跟着刘伯温到了青田,为了更近距离的监视,他们乔装打扮,而且还经常更换身份,时而是樵夫,时而是渔民,时而是石匠,时而是到乡下来的货郎。刘伯温回乡后的所有表现,赵贵方和组员们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写在纸上,画在图上。检校们经常会画图,就是将监视者的行动或某种状态画成图,图更为直观和形象,朱元璋一看到,就知道那个大臣处于何种状况。

   刘伯温在青田待了两月,赵贵方等人就跟踪监视了两个月,他们经常更换服装,连脸都换,检校内专门有个制人皮面具的工坊,那人皮面具薄如蝉翼,戴上之后,若非近距离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是假的,所以这两个月,刘伯温及其家人都没发现他们被监视着。

   休息时,那三个组员聊天,他们都认为刘伯温是真心要归隐,并非装的,一个归隐的人,皇上为何还要派人来监视?难道怕刘伯温造反,也不可能啊,刘伯温之前是个文官,手里一个兵都没有,刘家在青田也并非豪族,势力不大,能掀起浪来?

   三个组员越说越深,竟然想刨根问底,这时赵贵方不得不出来阻止了,言多必失,说着说着就会涉及到皇帝,说了犯上忌讳的话,若被别人听到,或是不小心自己传出去了,这个小组的人都受严惩,赵贵方连咳了三声,那三个组员也意识到说得太多了,连闭上了嘴。

   没几天,赵贵方接到一份新的行动指令,朱元璋亲自下的。

   检校小组的行动一变,刘伯温的家就被一股古怪的气氛所包围。

   一天夜里,刘伯温和小儿子聊天,说后天是老父的忌日,要去墓地拜祭一下,他叫小儿子去市集买些香烛回来。

   次日一早,小儿子刚打开门,就见门口站着三个人,中间那个是曾来过刘家拜访的县令,后面还有两个衙役,他们提着篮子,里面有香烛和钱纸等物,全是祭祀用的。小儿子很是吃惊,连叫出了父亲,刘伯温出来看到那两个篮子里装着的东西,他心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又过了几日,刘伯温和家人吃晚饭,刘伯温吃得很少,儿子和侄子都问,莫非今晚的饭菜不合口?刘伯温说他想吃鲜竹笋,侄子说东边的竹林里就有,明天他去挖几颗回来,让伯父尝尝鲜。

   次日一早,刘伯温打开门,准备出去散散步,刚出门口,就有几人向他快步走来,又是那个县令和他带着的两个衙役,这次衙役手里又提着篮子,篮子里装的是鲜嫩的竹笋。刘伯温看到,却是看到鬼一样,他猛的左右张望,不远处有树林和竹林,一阵风吹起,竹木摇曳,刘伯温的眼神有些恍惚起来,好似看到一个个人在林子里朝他笑。

   当夜的饭桌上,一盘竹笋炒肉,一大碗鲜笋汤,摆在桌上,刘伯温自顾刨饭,两样竹笋做的菜,他根本没伸筷子去夹,吃完一碗米饭,刘伯温放下碗筷,起身回了卧房。儿子和侄子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昨晚刘伯温还说想吃鲜笋,现在有了,怎么一口都不吃?

   临睡前,小儿子进来请晚安,刘伯温大声对儿子说,明早早点起床,收拾东西,准备回京。小儿子又被弄糊涂了,父亲不是已经致仕,要归隐乡间,这才两个多月,又要回去。还有,父亲平时说话语气平和,声音不大,这没大声说话干嘛呢?

   次日一早,收拾好行李的刘伯温和侄子、小儿子,刚推开院门,就见正对着院门的空地上,停着一辆马车,旁边站着那满脸含笑的县令。

   刘伯温在夜里说需要什么东西,次日一早,县令就提着东西去了,难道县令会占卜,像刘伯温一样的神机妙算?当然不是,这些消息都是赵贵方的组员们监听到的,他们拿着朱元璋的手谕找到县令,要他全力配合,县令自然不敢拒绝,便照着做了。

   马车慢慢开走了,刘家宅院西北面有处树林,走出了几人,正是乔装为樵夫的赵贵方等几人。

   赵贵方和组员们都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们对刘伯温的任务结束了,朱元璋下的手谕中,叫他们可以休息几日,等新的指示来了,再定目标行动。

   马车里的刘伯温闭目养神,对面坐着的小儿子和侄子都是无比的迷茫,他们被刘伯温给弄糊涂了,可又不敢去开口打扰刘伯温。

   此时的刘伯温表情平静,可他的心里是波涛翻滚。神机妙算刘伯温,哈哈,就是笑话,神,谁能比当今的皇帝还神?自己这次返京,不知还能不能活着归乡啊。

   赵贵方回到了应天,在去检校总坛的路上碰到一个太监,姓茹,都称他茹公公,赵贵方和他已经很熟悉了,茹公公是朱元璋的心腹太监之一,赵贵方要向宫里递上报告,朱元璋向检校总坛发布命令,很多时候都是通过茹公公。

   两人相互行礼后,茹公公只说了句“皇上想见你”,转身就走了,赵贵方也从不问为什么,跟着茹公公就进了宫。

   明初的应天府里的宫廷,和其他朝代都不同,这宫里有菜园,菜园边上有鸡鸭,很多朝廷为了标榜重农,也会在宫里弄块田,可只是当摆设用的,一年中就开耕日那天,皇帝象征性的舞动几下锄头,可这朱元璋是真的种田,处理完政务,或者有空闲时,他就会来。跟着茹公公进了宫,赵贵方看到一个农夫在用锄头挖土,菜园边上有一群鸡,一个身穿民妇服装的中年妇人正在为这些鸡和鸡食,这群鸡咯咯咯的,围着中年妇人转来转去。

   茹公公和赵贵方进来便跪,向皇上和皇后请安,这个农夫正是朱元璋,那个中年妇人正是马皇后。

   马皇后就是马秀英,与赵贵方在颍州城外郭氏家中,有一面之缘,两人再次相见,已经是二十年后了。

   见赵贵方来了,朱元璋停止了干活,他洗了手,换了身便服,带着赵贵方去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屋子,里面陈设很简单,就是普通农家屋子,皇宫里面有农田和农屋,仅此一朝也。

   赵贵方向朱元璋汇报了行动的情况,每个细节他都清晰到来,朱元璋一直在笑,看来心情很好。刘伯温回了应天府,朱元璋早就知道了,他对赵贵方这次办的任务很满意,作为嘉奖,他将赵贵方留下来吃晚饭,赵贵方连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急称不敢与天子共饮宴,朱元璋呵呵笑道,天子与文武大臣饮宴,这很正常啊,你是朕的臣子,一起吃饭,难道违背礼制?

   晚饭是在一个小殿吃的,朱元璋带着赵贵方去,里面已经有三个人,马皇后,郭妻,还有个壮硕的青年,郭妻除了变得苍老一些,容貌无大变,赵贵方一下就认了出来,那个壮硕青年,应该就是郭妻的儿子马子才了。

   皇帝进来,郭氏和马子才慌忙要行礼,朱元璋轻笑着说,都一家人,又不是外面,别行礼了。朱元璋之所以说“一家人”,因他收了马子才为义子。朱元璋在打江山的过程中广收义子,数量最多时达20多个,其中以沐英、李文忠、何文辉、徐司马、平安最为有名。马子才也在军中效力,颇有些战功,可与沐英、李文忠这几个年轻一辈翘楚相比,就逊色不少了。

   郭妻也一下认出了赵贵方,连叫儿子给恩人行礼,在郭妻家里时,马子才已长得半大了,赵贵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人就是他,看到眼前这个壮硕的青年,联想到他还是小孩子时的样子,赵贵方不由感叹,时间过得太快了。

   晚宴是蔬菜加“全鸡宴”,有五样荤菜,鸡汤、韭菜鸡蛋、鸡腿、鸡胸肉炒菜、鸡肉菜饼。鸡全是马皇后自己养的,所有蔬菜和配菜,是朱元璋自己种的。盛传朱元璋和马皇后勤俭节约,赵贵方以为只是夸大,现在亲眼看到,这对帝王夫妻有可能是有史以来最为勤俭的。

   由于都是老相识,最主要是朱元璋心情好,虽然菜品不丰富,可这桌上的氛围很好,大家有说有笑,亲如一家,朱元璋穿着便服,马皇后还穿着村妇服饰,乍一看,这就是普通人家吃完饭,家人团聚,其乐融融。

   吃饭时,朱元璋还透露了一个消息,他准备发动第三次北伐,一举歼灭北元,天下一统,九州归一。

   朱元璋刚说完,马子才放下碗筷,下了桌子,跪在一边,双手抱拳,高高举在头上,这明显是要主动请缨了,朱元璋轻笑道:“民间有云,上阵父子兵,你是朕的义子,怎么少得了你呢。”

   众人一阵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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