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皇后得知大儿子要受册与谒庙,遭到了脱脱的反对,奇皇后自是大为光火,一次脱脱奏完事,从宫里出去,正好碰到奇皇后,奇皇后对着脱脱一阵冷嘲热讽,脱脱也只得忍着。骂了脱脱,奇皇后还没解气,她还派人在宫廷内外传播对脱脱不利的谣言。
脱脱可没有心思理会奇皇后,他现在要面对一个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造反,大规模的造反终于来了。
六月中,刘福通和杜遵道等在颍州起兵造反,刘福通自称是宋朝名将刘光世的后人,打出了“复宋”的旗号,北方白莲教经营以及,在黄河两岸到处都有极强的影响力,且人们厌恶残暴的元朝,思念富庶的宋朝,刘福通等人打出旗号,马上便引来了大量追随者。刘福通带着这股头戴红巾的起兵部队,如洪水一般的冲进了颍州,随即进军河南,占朱皋,据仓栗,连破罗山、真阳、确山,又克舞阳、叶县等地,横断豫南。到了九月,刘福通挥兵南进,相继攻占汝宁府、光州、息州,如滚雪球一般,队伍扩充20万众。
颍州起兵后,脱脱派枢密院同知赫厮、秃赤率阿速军镇压,结果大败而归。随后脱脱又派弟弟也先帖木儿率领大军十万进兵河南,事实证明,脱脱这个弟弟给他老哥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也先帖木儿率大军到了河南后,开始打了几场胜仗,可一次红巾军的夜袭,杀掉了元军的先锋官,也先帖木儿未做任何顽抗,率兵就跑,接连后退几十里。脱脱又拔了二十万军马过去,希望弟弟给自己争口气。
可是也先帖木儿退到沙河后,坐拥三十万精锐部队,却毫无建树。也先帖木儿整日在帐篷里求神问卜,寄希望于他信奉的萨满神,能压过白莲教的明王,这样刘福通的红巾军就毫无斗志,如土崩瓦解。整整一个月,三十万蒙古军不打不撤,将士们成天里看主帅烧香拜佛跳大神,翻尽史书,也翻不到如此的剧情。
也先帖木儿想以神仙打架法,令敌军土崩瓦解,可先崩的是他自己。某夜,一小股红巾军前来夜袭,结果令三十万大军陷入了混乱。也先帖木儿这个主帅,想也没想,骑马便跑。元军没了主帅,群龙无首,到处乱跑,自相践踏攻杀。天还未亮,沙河边上的元军军营,一个元军都看不到,或是被踩死了,或是被自己人杀死了,更多是跑散了,成了红巾军的俘虏,最后也先贴木儿带回来的只有一万残兵。
丧师辱国回来的也先贴木儿,当然被朝臣们弹劾,脱脱只得以执政者的身份,全压了下去,也先贴木儿免于处罚,仍任御史大夫。三十万兵马,就这样被也先贴木儿挥霍一尽,且是大元朝廷直属最精锐的部队。此后,元廷只能倚重于蒙古贵族的私家军队和中原地主团练武装,中原大乱时,沈丘和罗山稳固了下来,就因李廷瑞和李思齐这二李的地方武装,将前来犯境的红巾军击退。
这李廷瑞是个蒙古人,乃蛮氏,名察罕帖木儿,有个汉姓李,字廷瑞,故而又称李廷瑞。自祖父起,三代都居住在颍州沈丘,李廷瑞自幼攻读儒书,曾应进士举,名闻乡里。
所谓乱世出英雄,红巾军风起中原后,各地都被红巾军袭扰侵占,李廷瑞无官无职,但家业庞大,他便散尽家财,招兵买马,有了上千人的武装。不远的罗山县也有个能人,县典吏李思齐,典史只是九品小吏,当其他地方大员面对红巾军张皇无措时,李思齐却将逃亡的衙役、捕快、狱卒,还有流民,组合起来,创建了一支军队来。李廷瑞和李思齐互为犄角,两人用计破了罗山的红巾军,这是首次从红巾军手里夺回城池。
当各地被红巾军席卷时,李廷瑞和李思齐的出现,令脱脱眼前一亮,他决定亲召二人,他要看看这两个人才的庐山真面目。
当朝丞相召见,李廷瑞和李思齐自是大喜,他们都猜到了,朝廷要重用他们,升官加爵之路即将在面前展开。
李廷瑞和李思齐,以及李廷瑞的养子王保保,三人骑快马,向北方疾驰而去。
这王保保也是个蒙古人,名扩廓帖木儿,蒙语为“青铁”的意思,他的母亲为李廷瑞的姐姐,他便是李廷瑞的外甥了,王保保是他的汉名,和舅舅的家族一样,王保保家族久居中原,受汉文化影响很深,他喜欢用汉名王保保,其他人就很少叫他的蒙古名。王保保幼时多病,寄养在舅舅家,李廷瑞无子,王保保便过继给舅舅为养子。
王保保的生父赛因赤答忽喜读书,习吏事,有远略,能骑射,才力过人,养父李廷瑞更是有着宏才大略,王保保继承了两个父亲的优点,文武双全,勇于任事,年纪轻轻就透出大将风范,李廷瑞组织地方武装时,王保保投身其中,参与决策和练兵,王保保骑术精良,他率领一小支骑兵,突袭敌军,常起到破敌锐气的作用。
丞相府脱脱的会客室里,脱脱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心中直赞,果真都是奇人,这相貌就非凡也。
李思齐是个汉人,有着汉人身材修长,身形略瘦的特点,可李思齐面相有股蒙古人尚武子气,气魄沉稳,目光笃定,似是泰山压顶都丝毫不变色。
李廷瑞的相貌极富特色,他身材不高,但很结实,其眉毛修长超过双目,左边的脸颊有三根毫毛,产生情绪时,那三根毫毛会竖起来。
王保保身材魁梧,体格雄健,相貌却是俊朗不凡,三人中他最年轻,这房顶都似乎盖不住他挺拔英武之气。脱脱打量王保保时,心头在想,这不是当世的赵云吗?
脱脱叫三人坐下说话,李廷瑞和李思齐相继发言,他们将当地红巾军如何猖獗,地方上如何混乱的局面,他们如何组织人马展开防御,如何用计击退红巾军,并夺回了罗山县城,如此等等,都向脱脱细细说来。
二李在相继发言时,王保保站在养父身后,直挺挺的,目不转睛的直视前方,脱脱时不时的望着王保保,嘴角还带着笑。
二李说完后,脱脱问的第一个问题却不是关于弹压红巾军的,而是关于王保保,“廷瑞,令郎尚未婚配否?”
李廷瑞刚要张嘴回应,后面的王保保自己答了,他上前两步,抱拳道:“汉朝有名将霍去病,他曾言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今红巾军起,天下大乱,王保保不才,也不能坐视不理。乱军未灭,何以家为?”
“好,好,好,有志气,真是虎父无犬子!”
脱脱听了大喜,拍案而起,直赞王保保有大志。
送三人去客房后,脱脱马上将吉雅叫了过来,吉雅见脱脱一脸喜色,很是好奇,自刘福通等在颍州起事,红巾军风起后,脱脱都是愁眉不展,待听到弟弟也先帖木儿在前方大败,更是暴跳如雷,一连好几天,脸色比天上的乌云还黑,可今天难道变天了?
吉雅问道:“哥哥,难得见你如此高兴,是不是前方朝廷大军打了胜仗?”
脱脱轻拍座椅,朗朗笑道:“比打胜仗还高兴,吉雅,哥哥给你找了个好夫婿。”
什么,好夫婿?吉雅还在嘟囔时,吉雅已经起身,过来拉着吉雅就往外面走。
西边一间厢房外,一个青年男子笔直而站,正是王保保,李廷瑞和李思齐在屋内议事,他手持一把铁枪,守在外面,一动不动,好似他就是一杆铁枪。
“这就是哥哥给你找的好夫婿,你自己先看看。”
脱脱笑着指向那边,吉雅望去,虽只能看到王保保的侧面,可那挺拔的英姿能窥见大半,吉雅也不由得心道,这男子好英武。
脱脱带着吉雅往东边走去,边走边介绍王保保的情况,这王保保不光是长得英武,还有真才实学,一身的本事,其养父李廷瑞能平地一声雷,扬名河南淮西,王保保出力很大,更重要的是他年轻有为,前景不可限量,其成就定然会超过其养父,未来也一定是大元的中兴名将。
一路上,吉雅只是嗯嗯应着,没有说话,脱脱感到不对劲,他径直问道:“吉雅,有的事我并不想当面问的。可现在不得不问了,你是不是心在那个赵贵方身上?”
吉雅抬头望着脱脱,脱脱也很颜色的看着她,吉雅仍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脱脱往身后的方向指了指,说道:“若是将这两个人拿在一起比,出身,家室,相貌,才干,赵贵方哪点比得上王保保,或许他也有优点,就是武功高,可拳头永远抵不过大军的,要有文韬武略,才能大有建树。”
吉雅低着头说道:“我知道,他哪一点都比不上王保保,还有着尴尬的身份,可是哥哥你也知道,男女之间,有时不是比出身比背景比人才,而是。”
“两心相悦吧,哥哥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我自己都后悔了,就拿我和小兰来说,我误了她,应该再点给她找个好归宿的,而不是像如此情形。古人说得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脱脱打断了吉雅的话,他忽然叹息起来,“赵贵方那边,条件你可以提,官职啊,田土啊,宅院啊都可以给他,毕竟他救过你几次,有了这些,天下虽乱,他亦能安度一生。激荡之世,雄才辈出,这王保保必然是雄才中的雄才,你能和他结成连理,与你而言,是个人的圆满。哥哥也不骗你,我也有考量其他。你若嫁给王保保,就能将其养父和生父的两个家族,都联结起来,为我朝廷所用。也先太令我失望,三十万军马,一夜之间化为乌有,现朝廷没兵,只有仰仗地方势力,王保保的两个父亲就是地方势力的佼佼者,不出数年,便会成为朝廷的柱石。有了他们,朝廷才能安稳,我才能安稳,就是有点委屈你了。”
听完这番拆解,吉雅也明白了脱脱的心意,也明白了现在的形势,确如堂兄所言,她若是能和王保保结为一家,对这几个家族而言,都是最好的,括而言之,对脱脱相位的稳固,对大元的江山社稷,都是最好的。都得到了最好的结局,那赵贵方呢?
“哥哥,让我想想,好吗?”吉雅现在只能给出这种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