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防范
曹给非2024-10-15 17:433,068

   堂堂大元,奸佞专权。开河变钞祸根源,惹红巾万千。官法滥,刑法重,黎民怨。人吃人,钞买钞,何曾见。贼做官,官做贼,混贤愚。哀哉可怜!

   ——元朝 佚名 《醉太平》

   颍州之变起,如一支飞箭,射穿了包裹“太平盛世”的那层伪装布,百姓长期的愤怒、不满、积怨,枭雄们的野心,随着伪装布的拉下,所有的情绪集中爆发,各地纷纷揭竿而起,蜂起响应颍州之变,这些造反的民众都是头披红巾,一时间,黄河两岸,江淮大地,红巾遍地。

   八月,湖北蕲州,南方白莲教教主彭莹玉同弟子徐寿辉等人宣布起兵,打出“摧富益贫”的旗号,贫苦百姓群起趋之。蕲州之变的气势比颍州之变还大,据当地文人记载,不旬日,众辄数万,皆短衣革屦,齿木为耙,削竹为枪,裁绯帛为巾襦,弥野皆赤。

   颍州红巾军很快攻占州城和黄州等地,未至一个月,就达到了十多万人。十月,乱军推举徐寿辉为皇帝,以蕲水为都城,建国号为天完。徐寿辉是一个称帝的红巾军领袖,还特意定国号为天完,有两重意思,一个是天要完大元,一个是“完”,“元”上头一个宝盖头,要压住元廷之意。

   几乎与蕲州之变同时的八月,赵均用、彭大等八人,烧香聚众,在萧县起事,响应刘福通,数日内就拥兵上十万,攻取徐州后,李二将徐州附近州县陆续攻下,扼南北联系之要冲,北上大都的运输线被迫中断,令元廷大震。

   十二月,王权在邓州起事,攻占邓州、南阳,进而打下唐、嵩、汝等州,陷河南府,这支红巾军劲旅,又称为“北琐红巾军”。

   次年正月,孟海马在襄阳起事,孟海马率兵攻占襄阳,进军荆门、房州、归州、峡州,与王权的红巾军相对应,时称“南琐红巾军”

   二月,郭子兴在定远起事,郭子兴为濠州白莲教首领,信徒甚多,郭子兴率兵攻占濠州,一时数万贫民归附。

   年底,在海上的方国珍再度宣布反元,方国珍是浙东盐贩头子,数年前就公然与朝廷军抵抗,曾一度接受朝廷招安,见各地起兵乱如麻,方国珍趁机再反,呼啸于浙东沿海。

   至正十三年正月,盐贩张士诚在泰州起事,他因杀了人,干脆来一场大的,聚众万余,起兵抗元,活跃在江北一带。

   中书省政事堂内,脱脱与中书省的高官们坐于上首,一个个的脸都是阴黑阴黑的,下边是捧着一本册子在读的中书参议汝中柏,他的脸却是红的,他读的是各地呈报的造反情况,内容太多,汝中柏念得飞快,一口气没换上来,把自己脸憋红了。

   汝中柏拿起另一个册子准备继续读,脱脱站了起来,叫他莫念了,他问在场的中书省高官们有何对策,高官们面面相觑,都是束手无策状。只有一个中书左丞提议应马上开展屯田,因战事频繁,军粮吃紧,过不了多久就会耗尽,且芝麻李(也就是李二)占了徐州,扼南北陆路中枢,方国珍和张士诚这两个盐贩又在海上作乱,海运通道也受威胁。自唐宋起,北方经济都依赖于南方,故有运河通南北,就是为了南粮北运,可红巾军蜂起,漕运中断,南北分离,今大都以南已大乱,大都和上都若是粮食和物资得不到供应,军民必不安,亦必大乱,未雨绸缪,屯田可行也。

   脱脱深以为然,便令平章政事与左右丞、参知政事等官,商议如何屯田之事,这时一个宦官带着两个宫廷侍卫到了门口,脱脱知道,这是顺帝要召自己进宫。

   顺帝的御书房里,顺帝站在窗户前,看着外面,脱脱进去跪拜行礼,顺帝也未转过身来,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丞相,朕与你商议治河时,朕问了你好几次,治河是否会激起乱军。你说不会,只要将河治理好了,便会天下太平无事,今红巾军半宇内,丞相以何策待之?”

   这语气虽平淡,可满是质问和埋怨,脱脱汗流浃背,向来能言善辩的他,一时竟无言以对。

   脱脱出了御书房,正逢奇皇后和太子要来见顺帝,奇皇后和太子看到脱脱,竟笑了,脱脱心里明白,这是幸灾乐祸的笑。脱脱不禁感慨,都说红巾军起是因为治河,皇帝定会责备我,你母子二人幸灾乐祸,真不知你们乐什么,这天下是你们家的,又不是我脱脱家的。

   脱脱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书房中间有张大桌,上面摆放着一张大元地图。吉雅走了进来,见脱脱在标注的红点上指着,忧心忡忡。

   吉雅看着地图上标注的一个个红点,脱脱给她解释起来,语气中充满了焦躁,“刘福通在颍州,芝麻李在徐州,彭莹玉、徐寿辉在湖北,郭子兴在濠州,邓州、唐州、洛阳、秭归、荆州,江河南北,无处不是反贼。”

   吉雅劝道:“乱军散漫,难成气候。”

   周兰汀端着参茶进来,脱脱一反常态,大加斥责,“谁叫你进来的,滚出去。”

   周兰汀吓得花容失色,杯子掉在地上,周兰汀连弯下腰捡着杯子残渣,手被划伤,洁白的手上沾上了鲜红的血。

   脱脱脸现怜惜之色,咬咬牙,继续怒喝,“别捡了,快滚出去。”

   周兰汀哭泣着,掩面而出。

   吉雅将杯子残渣捡起,又命一名仆人进来打扫感觉,脱脱在屋里踱来踱去,状态几乎陷入癫狂。

   脱脱悔恨不已的说道:“早年伯父议杀汉人,该从他的。本相待汉人也算是宽仁了,他们为何要反,为何要反!自至正四年夏,黄河再次决口后,此后数年,黄河接连泛滥。这些汉人年年叫朝廷治理河患,可是我派贾鲁去治河,一劳永逸,永绝河患,这河治好了,他们应该高兴才是,反而起来造反,还说是治河惹得祸!不治河,他们要怨声载道,治了河,他们却造起反来了。这些汉人简直是不可理喻!”

   吉雅忽然说道:“莫说汉人,就是很多蒙古亲贵,朝中大臣,也巴不得乱啊。”

   脱脱问道:什么?

   吉雅说道:“他们又可以借机趁火打劫,巧取豪夺,哥哥不会不知道吧。”

   脱脱皱着眉头,瞟了吉雅两眼,问道:“你向来厌恶汉人,为何如此转变?难道因为那个赵贵方是汉人?”

   只是淡淡一笑,吉雅没有不答,她施了个礼,要出去,却被脱脱叫住,“吉雅,留在府里吧,外头不安宁。”

   “哥哥即将带兵出征,小妹在七扇门,也许能提供有利情报。”

   吉雅说罢出去了,脱脱更是焦躁,将地图捏成一团,扔得老远。

   周兰汀在一处角落里正哭泣,忽觉眼下一麻,是吉雅在给她擦拭眼泪。脱脱站在书房门口,遥望着这一切,表情很是复杂。

   吉雅出府后,脱脱轻轻走到周兰汀身边,拉着她那只被划伤的手,小心翼翼的擦去残留的血迹。周兰汀努努小嘴,却哭得更凶了,脱脱将周兰汀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

   脱脱何以忍心对周兰汀这样,都是各地起兵造反,城池被占的奏报飞刀般递来,将脱脱都快逼疯了,起兵造反的红巾军都是汉人和南人,脱脱由此恨上了汉人,在中书省里,脱脱就下令加紧对汉人、南人的防范,并规定,凡议军事,汉人、南人官僚必须回避。

   有一日,脱脱奏事内廷,事关兵权,回头看到中书左丞韩元善、中书参政韩镛随后而来,脱脱忽然想起这两个官员是汉人,他还想得首先骑兵的韩山童就姓韩,脱脱立刻命守门人拦阻不得入,随后将二人排挤出了朝廷,到地方任职,韩元善和韩镛这两个官员一直没想通,他们是做事不力,还是哪里得罪了丞相,竟被逐出京城。

   为便于弹压乱兵,脱脱单独向顺帝上了一道奏疏,奏疏里称,方今河南汉人反,宜榜示天下,令一概剿捕。诸蒙古色目因迁谪在外者,皆召还京师,勿令诖误。

   每个人都有凶狠的一面,脱脱被逼出了两次。一次是对别儿怯不花一党,脱脱复相后,别儿怯不花一党仍和脱脱唱对台戏,明确反对治河,脱脱大怒,命七扇门的锐士们监视别儿怯不花一党,得到其罪证或不慎言论,而后上报顺帝,别儿怯不花一党全部垮台。脱脱不想这一党死灰复燃,他与哈麻等继续组织追击,别儿怯不花和贺太平都被逐出朝廷,发配远地,韩嘉纳和秃满迭儿被下诏杀掉,不到一年,别儿怯不花就郁郁而终,那一党仅剩的只有个贺太平了。

   这一次则是中原和南方汉人们的造反,就如他曾对吉雅说的,不治河,汉人们叫苦连天,治了河,汉人们马上起兵造反,还说祸源在治河,早知如此,脱脱何必大费周章的要治河呢?就让黄河那样烂着,淮河也不管,黄河和淮河年年决口,年年洪水泛滥,淹死你们这帮莫名其妙的汉人,全被淹死了,就没人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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