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感到失态严重,马上向检校总坛快步走去。
刚回到总坛,赵贵方等三人已经发觉了异常,院子里,总坛大堂内,到处都是检校锐士们,他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轻声嘀咕着什么,目光闪烁,神情慌张,见赵贵方等三人进来,这些人也不行礼,只是走到一边,让出一条路来。
赵贵方等三人相互望着,已经不需要言语,他们都意识到了,要设锦衣们的消息已经在检校总坛内传开了,检校本就是情报部门,朝廷和宫里有何动向,总比一般人更早得知。
当今皇帝朱元璋做事和选人都是有备份的明朝开国时,就设置了拱卫司,隶都督府,管领校尉,负责宫城防务,虽只是个正七品衙门,可中书省和都察院都管不了。后改拱卫指挥使司、亲军都卫府,升正三品,不再隶属都督府,而是直接听命于皇帝,故又称天子亲兵,类似于前元的怯薛宿卫。监视大臣,刺探地方官员情报,这些年都是检校在执行,可检校只能监视和密探,无捕讯之权,这样便给了监视目标时间,这些“犯官”发觉自己被盯上后,会马上行动,或是逃跑,或毁灭证据,或干脆自杀了事,这样目标就没了,线索也就断了,不能通过目标人物,牵出其他官员来。所以在数年前,朱元璋就从亲军都卫府中抽调精锐出来,组建了一支特殊的部队,进行训练,准备构建一个集侦探、拘捕、刑讯一体新式情报部门,赋予专门巡察缉捕审讯政治要犯之权,办案可越过司法部门,直接拿人,其审讯手段极其恐怖,估计朱元璋曾专门研究过来俊臣的《罗织经》,将其中一些厉害的刑具和审讯手法拿来,让犯人看了就心头发毛,精神崩溃,不敢丝毫隐瞒。
当然,这些都是赵贵方后来才知道的,他不得不佩服朱元璋心思之深,行事缜密,竟然能在已有一个情报部门的情况下,在宫里准备了另一个情报部门,这么多年来,居然检校们都不知道。
赵贵方和罗恒对视苦笑,两人都在想,大意了啊,以前他们就聊过被人监视,那时就该意识到,皇帝已经在建另一个秘密的情报部门了,只是皇帝的命令一个个飞出宫,他们都为办任务疲于奔命,哪有心思想其他。
现在还有什么可想的呢?两个字,逃命!赵贵方、罗恒、蟋蟀,三人默默的看着对方,而后点点头,没有告别语,没有拥抱,这可能是兄弟三人最后的诀别,罗恒和蟋蟀转过头,大步向外边走去,赵贵方伸出手,想叫住他们,可刚伸出,又垂了下来。
这时,总坛大堂那外的人少了许多,陆续有人跑了,留下的人一脸迷茫无措的望着赵贵方,赵贵方摇头惨笑,他这个空头统领此时也无计可施。
夕阳西下,一钩残月升上天空。
罗恒带着妻儿在河边等船,他的妻子背着一个孩子,他手里牵着一个,船来了,罗恒叫妻子和儿子上船,妻儿上去后,罗恒却仍在岸边,船夫很是纳闷,妻子和大儿子都朝着罗恒大哭,叫他快上船。罗恒忽然抽出了佩刀,那船夫大惊,本能性的举起竹竿,横在胸前,罗恒淡淡一笑,他挥刀砍断套住船的绳子,扔给船夫一个荷包,叫他开船。船夫将荷包打开看了看,将里有不少碎银子,马上是喜笑颜开,唱起小曲,撑起了船,而船头,罗恒的妻子和大儿子望着岸上,还哭个不停。小船往金川河方向开去,小船随水势转弯,罗恒看不到妻儿了,可隐约还能听到哭声。罗恒擦了擦眼眶,他望着冰凉的河水,脸上浮现一股冰冷决然之色。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艘小船,罗恒上了船,小船起行,向清凉河方向开去,到了一处狭窄的河道,忽然岸边两侧出现了几道人影,如飞猿一般,窜到了船上,船在水上一阵摇晃,罗恒的尸身从船里抛了出来,水面一下被染成了红色。
蟋蟀带着妻子和女儿走进了一个小巷,到了小巷的尽头,蟋蟀将一块大石头搬开,露出一个洞,妻子和女儿都很开心,蟋蟀早对他们说了,从这个洞可以偷偷溜出应天城,只要出了城,他们就安全了。蟋蟀也很开心,他欢笑着转头望向妻女,可随即笑容就凝固了。
小巷的另一头,站着四个人,他们手持火铳,已对准了这边。
火铳射击声响起,相邻的小巷中,一个妇人牵着个小男孩走着,小男孩听到射击声,问道,“娘,这还没过年啊,怎么有人放鞭炮。”妇人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一愣神时,小男孩挣脱了妇人的手,向发声的小巷跑去,妇人嘴里骂着,只得去追。
未久,小巷中又传来两声火铳响。
赵贵方没有回宅院,他还在检校总坛,他坐在统领房内,嘴里不停的念叨,“生门死门,循环不休,向生而死,向死而生。”
这是火云神功的心决中的一段文,这里所说的生门死门,指的是气门,真气运行为生门,真气断绝为死门,生门和死门需要不停的转换,若是真气只运而不停,真气必然耗尽,若是停止不前,真气也无法传输到奇经八脉,火云神功难练的主要问题就在这里,生门和死门的转换很难拿捏,稍有不慎,便会走火热魔。赵贵方能练成火云神功,全是因祸得福,天资并不太高的他,原本是一辈子都领略不到火云真气生死门的奥秘的,是邱长清的死亡训练法和考核法,赵贵方在地窖里接受考核,那是真正的生死考验,熬不过,他只能渴死冻死在地窖里,正是这生死考验,让赵贵方突破了火云神功生死门的界限,竟让赵贵方无意中练成了火云神功。
现在再度念着这十六个字,在面临又一次生死大劫时,赵贵方忽然灵光一现,他有了个想法。
赵贵方起身,快步出了总坛,向他居住的宅院而去。
到了半夜,一阵敲门声响起,赵贵方穿好衣服起来,嘴里啐着“谁啊,半夜三更的鬼敲门”,出了房门,到了院子,将院门打开,看到的是一个太监和侍卫,这太监姓谭,最近两年都是他负责赵贵方与宫中的联络,侍卫提着个灯笼,这侍卫从不说话,赵贵方见过他几次了,却不知其姓名。
赵贵方行了个礼,问道:“谭公公,这么晚的,难道皇上又有大任务?”
谭公公说道:“咋家也不知道,只是皇上下了旨,叫所有的检校锐士去总坛,说有大事宣布。”
既是圣旨,赵贵方不敢抗旨,他回去,找了件披风裹在外面,随谭公公去了。
走了没多远,谭公公瞅了赵贵方身上几眼,轻笑道:“赵统领,也没多长时间不见,你长胖了不少啊。”赵贵方嘿嘿笑道:“是啊,年纪大了,容易发福,前段时间没多少任务,都在堂内坐着,这肉就飙起来了。”谭公公点点头说道:“人不动就要长肉,确实如此,宫里就有规矩,长得肥的不要,有的疏于训练,长得一身肥肉,这种废物,真遇到歹人,莫说叫他们去御敌抓人,连跑几步都要喘气,养来何用。”
说着说着,就到了总坛,谭公公和侍卫站在门口没进去,赵贵方自己进去了,总坛大堂前的庭院里已经站着不少检校锐士了,他们都是一脸迷惑,不知深夜叫他们来做什么。赵贵方左右环顾,心里估算了下,受令来的人只有总数的一半左右,看来其他人都逃了,哎,也不知他们顺利逃走没有。
见赵贵方来了,虽赵贵方根本无权管辖他们,可名义上还是统领,也许他知道些什么,这些检校锐士纷纷涌来,要打探消息,他们还没张嘴,赵贵方摇着头,摆着手,示意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就在这时,传来吱呀之声,众人望去,庭院大门被关了。检校们马上感知不妙,几个轻功好了的,脚地上一踏,施展轻功,企图跃墙逃走,可刚飞上,就被射了下来。
院墙上头,还有房顶上站着一群黑衣人,皆是身形矫健,杀气腾腾,一看就是高手,这些黑衣人手里都挽着一把大弓,一个戴着红帽子的黑衣人右手一挥,顿时箭雨急下,而院子里却是血雨翻飞。
地上躺满了尸体,鲜血布满了整个庭院,插在尸体上的一支支箭羽,远远望去,倒像红色的河水里,长出的一朵朵白色小花。
黑衣人将尸体抬来,带红帽子的是这群人的领头者,他按着名单,对着尸体,逐一确定。验证完后,尸体被堆在西侧,这些黑衣人离开了,处理尸体还有另一拨人来。
一群老鼠向尸体堆窜去,刚过去,忽然又跑开了。尸体堆摇晃起来,从尸体下方伸出一只手。
赵贵方从尸体堆里爬了出来,将身上的断箭拔掉,赵贵方跑进了总坛统领房,将披风和外套脱了,外套下是一件厚厚的棉衣,棉衣已经被弓箭射出了一个个洞,棉衣脱下后,里面还有两层软甲,这种软甲类似于轻薄的锁子甲,高级检校锐士可配备,用来阻挡刀剑劈砍和弓箭暗器的射击。赵贵方回宅院,就是提前将这些东西穿上,所以看起来他长胖了不少。
赵贵方打开一个柜子,这里有套工匠的衣物,也是赵贵方提前准备好的,若穿刚才的那一身,浑身是洞,还被血染红了,招摇过市,必被抓住。
换上新衣服,拿起包袱,这包袱里装着细软,赵贵方出了检校总坛,趁夜消失在黑暗中。
赵贵方走后不久,一队灰衣人进了总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