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张淮安怒吼道。
“在!”侍立在门口的两个亲兵立刻冲了进来。
“传我命令!调集县衙所有衙役,再点五十名县大营的兵丁!立刻!马上!给我踏平蓝田镇秦家!把那个叫秦少琅的小畜生,给我就地格杀!”
张淮安彻底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他不要什么方子了,他现在只想让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死!
他要用最血腥的方式,告诉清河县所有人,谁才是这里的天!
“是!”
亲兵领命,正要转身去传令。
就在这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连滚带爬地从外面跑了进来,神色慌张。
“大人!大人不好了!”
正是刘管家。
“慌什么!”张淮安正在气头上,看到他这副模样更是来火,“天塌下来了?”
“不是,是……是四海通的钱大掌柜来了!说有天大的急事要见您!”刘管家喘着粗气说道。
“钱四海?”张淮安眉头一皱。
这个钱四海,生意做得极大,背后隐隐有州府大人物的影子,连他都得给几分薄面。
他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让他进来。”张淮安压下火气,挥退了那两个亲兵。
片刻之后,钱四海快步走了进来。
只是他此刻的模样,让张淮安吃了一惊。
只见这位平日里稳重精明的钱大掌柜,此刻衣衫略显凌乱,额头上全是汗,脸上更是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惊惶。
“钱掌柜,你这是……”张淮安疑惑地问。
钱四海没有回答,他只是快步走到张淮安面前,屏退了左右,包括刘管家在内。
等到后堂只剩下他们两人时,钱四海才压低了声音,那声音因为恐惧而嘶哑。
“张大人,我刚从蓝田镇回来。”
张淮安的瞳孔一缩:“你去见那个秦少琅了?”
“是。”钱四海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他托我给您带一句话。”
“什么话?”张淮安冷笑一声,“他是不是想求饶了?晚了!”
钱四海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他凑到张淮安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将那句诗,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西风烈,望长安,故人何时归?”
话音落下的瞬间。
张淮安脸上的冷笑,瞬间凝固。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变得惨白如纸。
那双原本充满怒火和杀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
“噗通!”
这位刚刚还叫嚣着要踏平秦家、杀人全家的县尊大人,双腿一软,竟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后堂之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冷得刺骨。
钱四海站在一旁,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虽然不知道那句诗背后代表的全部意义,但光看张淮安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那个年轻人,根本不是什么过江龙。
他是一尊阎王!
一尊能决定清河县官场生死的阎王!
张淮安瘫坐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那句诗,像一道来自九幽地狱的催命符,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西风烈,望长安,故人何时归?”
这……这是他前几天,才通过秘密渠道,向京城那位失势的靠山发去的试探密信里的内容!
这件事,天知地知,他知,还有那个送信的死士知!
除此之外,绝不可能有第四个人知道!
那个送信的死士,是他最信任的心腹,出发前就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绝不可能泄密。
那么……
秦少琅……他是怎么知道的?
一个恐怖到极点的念头,从张淮安的心底疯狂滋生出来。
难道……
难道那个秦少琅,根本不是什么乡野郎中,而是“长安故人”派来考察自己的心腹?甚至是……知州大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对他而言,都是灭顶之灾!
脚踏两条船,是官场第一大忌!
这件事一旦暴露,知州大人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而那位“长安故人”,也绝不会再信任一个首鼠两端的投机者!
他完了。
他经营了半辈子的官场前途,在这一刻,彻底完了!
冷汗,像是开了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官服。
张淮安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
“他……他还说什么了?”张淮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抓住钱四海的衣角,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钱四海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连忙道:“没……没了,秦先生就让我带这一句话。”
“秦先生……”
张淮安喃喃地重复着这个称呼,脸上的恐惧,慢慢变成了一种绝望的悔恨。
他终于明白,自己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什么狗屁酿酒秘方,什么三七分成,在身家性命面前,都变得可笑至极!
他居然还叫嚣着要踏平秦家,要把对方就地格杀?
人家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他死上一万次!
“我错了……我错了……”张淮安嘴里念叨着,眼神涣散,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一把抓住钱四海的手,力气大得惊人。
“钱掌柜!不!钱兄!你一定要救我!”
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你跟秦先生已经搭上了线,你替我求求情!求秦先生高抬贵手,饶我一条狗命啊!”
这一刻,他再也不是那个威风八面的县尊大人,只是一个即将溺死的可怜虫。
钱四海心中巨震。
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堂堂县尊,竟然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去向一个乡下郎中求情?
这要是传出去,整个清河县都要翻天了!
“张大人,您……您快起来,这使不得,使不得啊!”钱四海慌忙要去扶他。
“不!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张淮安死死地抱着他的腿不放,“钱兄,只要你能让秦先生消气,我……我愿意奉上三千两白银!不!五千两!我愿意把这些年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
钱四海听得心惊肉跳。
他知道,张淮安是真的怕了,怕到了极点。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这既是危机,也是一个天大的机遇。
如果能在这件事里,彻底取得那位“秦先生”的信任,那他四海通商行未来的路,将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