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半君气竭，指着庄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没见过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要拘泥于这些细节”庄二一边吃花生一边喝水，竟然也喝出了酒的状态。
“不行，你说什么时候见过？我没准就能想起来呢。”斐半君不死心地说。
“你要是想不起来怎么办？”庄二说道。
“要不然赌点什么，我做庄，半君想起来就算赢，怎么样？”齐德起哄道。
斐半君迟疑了一下，说道：“额……我没什么信心，我还是不赌了。”
“别啊，就当个乐子，这样庄二你让半君一下，不用一字不差，只要半君说出意思差不多的，就算半君赢，你看怎么样？”齐德看着庄二，庄二点点头。
齐德继续说道：“半君赢了，就让庄二……”齐德停顿了一下，看着庄二问道：“你有啥能给的？”
庄二拍拍衣袖说道：“两袖清风，一文没有。”
“今天不是给了你十两银子。”齐德问道。
“那是我家晓梨的口粮，我怎么能拿出来赌。”庄二义正言辞地说道。
“那这样吧，半君赢了，就给他免费看命改命。”齐德想到庄二什么都没有，只有之前看命改命的技能，于是说道。
“不行！”庄二和斐半君都吼了起来，齐德难得被吓到，不明所以地看着二人。
斐半君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腿说道：“我不看也不改。”然后斐半君眼睛亮了一下，稍显激动地说：“我要、我要他以‘十户人’之首的身份答应我一件事。”
听到这句话，庄二眯着眼睛盯着斐半君，上下打量。
“十户人”之首对于别人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十户人”所有子弟来说，是绝对服从、不可违抗的存在，说是一言九鼎毫不为过。
虽然庄家人鲜少露面，大多数“十户人”所有子弟都没有见过庄家人，但是从小耳提面令，这已经是刻在骨子里恭敬。
斐半君问道：“怎么样，敢不敢？”
庄二拿着拐杖，一下一下地敲击地面，每敲一下，斐半君都不自觉地抖一抖。
“当然敢了。”庄二说道，“那你要是输了，拿什么出来呢？”
“我以‘斐家人’的身份帮你做一件事。”斐半君说道。
“不稀罕。”庄二傲娇地说道。
“你！”斐半君指着庄二，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随即又指向自己，说道：“我！‘善忘’，不需要吗？总有用处吧。”
“‘善忘’而已。”庄二喝着了一口水说道。
斐半君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家的“善忘”会与“而已”连在一起，顿时有些泄气，“那你说，你要什么？”
“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这跟我刚才说的不是一样吗？”斐半君疑惑道。
“不一样。”庄二郑重地看着斐半君，说道：“不是以‘斐家人’，而是以斐半君的身份。”
斐半君看着庄二，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齐德全程喝酒吃菜，尽管二人话语中涉及到诸多“十户人”的信息，他很多都不太听得懂，但是他不问不说，十分懂分寸。
“好。我答应你。”斐半君狠狠地说道。
齐德放下酒壶，说道：“赌注已定，那我来制定规则，庄二把答案写来给我，然后再问半君，半君答上就算赢。”
桌上没有任何笔墨纸砚，庄二直接在齐德的两只手上分别写了一个字，斐半君为显君子风范，还特意背过身去。
庄二写完，齐德为怕失误，再三跟他确定后，方才点头示意二人开始。
庄二于是笑眯眯地看着斐半君，说道：“我们只见过一面，十年前，在王家药庐的‘气色’，我的问题是，我们当时见面，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庄二一边说，斐半君的脸色就越发难看，眼神中充满“还有这件事”的神色，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少见地出现了惊慌神色。
“十年前！我怎么可能记得，一年前的人事，我都不一定记得。”斐半君说道。
“是你说你能想起来的。”庄二说到。
“能不能给个提示啊？”斐半君求助地看着齐德。
齐德笑着说道：“两个字。”
“这算什么提示啊？”斐半君痛苦地说道。
“认输吗？”庄二问。
“不，我想想。”斐半君站起来，一边踱步一边念叨着：“十年前？我十岁。王家药庐？那应该是王道庸的生日，不然我们不会遇见。那样的场景下，我们见面，我会说什么，说什么都不会是两个字。滚开？贱人？蠢货？笨蛋？”
斐半君念叨到最后，没吐出一个词，庄二的手就捏碎一颗花生。齐德则一边喝酒一边笑。
忽然，斐半君突然喊道：“啊，我知道了，你这里面有陷阱，题面虽然是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但是没说咱俩谁先说话，如果是你先说了什么，我回答你，就可能是两个字了。我说的对不对？”
庄二点点头说：“还算聪明。”
“哼。”斐半君洋洋得意。但随后庄二的话有让他陷入沉思。
“那我问了什么，你又回答了什么，能想起来吗？”
“我就算想不起来，也一定能分析出来。”斐半君猜中了题面的陷阱后，信心倍增，他看着庄二手里的花生，说道：“十年前就见了一面，就算玩得好，大家也都是小孩，凭什么过了这么多年你还能记得我不吃花生这种细节，一定是因为花生而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印象深刻。”
庄二不说话，一口接一口地吃着零食。
斐半君兴致勃勃地说道：“花生花生……我当时吃了花生，是吧。我误吃了花生，然后过敏了，这事应该闹得不小。你记得这么清楚，还几次三番提醒我，难道说这花生是你给我的？”
庄二抬头看着斐半君，眼里闪现着诧异的神情。
月光下，庄二诧异的眼神给了斐半君极大的鼓励。
斐半君甩着衣袖，优雅范儿地坐下，继续说道：“我知道自己花生过敏，所以一定会拒绝你，但是当时年纪小小的我对过敏这件事一直都很介意，因为这让我显得非常虚弱，不像一个男孩子。所以我肯定，我当时一定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不能吃花生。”
斐半君喝了一大口酒继续说道：“当面拒绝你伤了你的面子，你心怀怨恨，又或者是你小孩子爱开玩笑，总之你偷偷地把花生放在了我的吃食里，却没想到我吃完花生竟然会呼吸困难，险些丧命。你为年少的行为而内疚不止，所以多年后见到我，还会多次提醒。”
斐半君砰地放下酒杯，眼神灼灼地看着庄二，说道：“你当时拿着花生问我吃不吃，而我的回答应该是……不吃。”
斐半君说出“不吃”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着光彩，庄二的神情则充满了失落。
“对不对！？哈哈哈哈哈。”斐半君狂笑，碾压庄二不知不觉成了能让他开心不已的事情。
“齐兄，我的答案是‘不吃’。”斐半君扭头跟齐德说道。
“确定吗？”齐德问道，斐半君坚定地点点头。
齐德看了一眼庄二，对方低头看着地面，脸躲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却明显能看到肩膀都耷拉下来了。
“好吧，我宣布结果。”齐德叹了一口气。斐半君洋洋得意地看着庄二，拿起一杯酒放到嘴边。
“庄二获胜！”齐德说道。
“噗！”斐半君喝到嘴里的酒一下子就喷出来了，他喊道：“不可能，我不相信。”
齐德哈哈哈大笑，举起双手说：“我以德源镖局起誓，绝对没有偏袒庄二，你输了。”
“是不是不是‘不吃’，是‘不要’，还是什么，刚才说好了的，如果意思对了，也要算我对。”斐半君慌乱地说道。
齐德摊摊手，说道：“你的回答离真实答案十万八千里，意思怎么都对不上。”
“不可能。那你说，答案是什么！？”斐半君气到癫狂。
庄二的肩膀一抖一抖的，他慢慢抬起头，脸上笑出了花，甚至眼角还流出了眼泪。
“斐半君啊斐半君，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斐家的人竟然想要挑战记忆这件事，你说你是不是找死。”庄二言语犀利。
“我哪里分析错了？”斐半君喃喃道。
“你分析得很对，基本上当天的事百分之九十对了，我实在是佩服，你有这个智商，即使忘记又如何。但是啊……”庄二指着自己的脑袋对斐半君说道：“你就是太聪明了，脑子里弯弯绕太多。反而失策了。”
斐半君不相信地看着庄二，喝了酒的他再加上生气，脸色潮红。
庄二笑眯眯地吃着花生喝着白开水，说道：“两个十岁的孩子跟随自家大人去王道庸的生日会，第一次见面，说的还是两个字。想象一下当时的场景，那自然是你……好……了”
斐半君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他听不见任何声音，眼前只有庄二一开一合的嘴巴在发出声音。
“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