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半君最大的问题就是要脸,而庄二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要脸。
当斐半君遇到无赖的时候,他的清贵公子手段就毫无用处,而庄二的无赖手段却正中无赖下怀。
正所谓棋逢对手,人生盛事,高手过招,招招丢脸。
庄二和舒何杜悠闲地躺在斐家正门口,斐家下人贴心地给两人准备了靠枕和垫子,还摆上了茶壶点心。晓梨盘腿坐在旁边,一边吃一边时不时地喊上一句“祥福亲王和镇远将军仗势欺人”!
晓梨喊得干巴巴,但是声音巨大,气息稳定,传递的信息也很清楚,祥福亲王和镇远将军的名号整条街的人都听清清楚楚。
目的很明确,无赖让斐家没脸,那就让所有人都没有脸。
这是庄二一贯的做事风格,晓梨是庄二的妹妹,这些年来自然耳濡目染,别看一张小脸严肃正派,但是耍起横来,也是难遇对手。
一边是庄二带着舒何杜舒舒服服、踏踏实实地躺着,另一边则是两个纨绔辗转反侧、要死要活地躺着。
从庄二喊出让斐词晖和贺斋白去祥福亲王和镇远将军家躺着哭丧起,这两个纨绔就意识到大事不妙,他们当下急不可耐地想要阻止,但奈何庄二一个“瞬躺”让他们呆立当场,而晓梨的出手又把事情推上了一个高潮,此刻,他们想跑,却已经跑不了了。因为,虽然斐半君要脸,但事已如此,他也明白了对付无赖的最好方式就是不要脸,那么他自然不会让他们跑了。
于是,在斐家下人的“看顾”下,两个纨绔只能硬生生地躺下,被所有人围观、嘲笑。而这还不是最尴尬的事,最尴尬或者说最可怕的事是,他们的家人正面临着和他们一样的“煎熬”。
比起斐半君的要脸,祥福亲王和镇远将军比过之而无不及。这份痛楚,真是斐家若要承担十分,那么那两家则要承受百倍。
庄二这招一出手,不过半晌就有了结果。
祥福亲王和镇远将军的管家带着厚礼来到斐家正门,看着地上躺着的四个人,两家的管家都觉得,自家的丢人现场还可以接受。
“斐二公子,真是对不住,小小薄礼,还请笑纳。王爷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斐二公子,我家将军说了,公子无礼冒犯了您,是打是骂,他都没意见。”
两家管家姿态都摆得很低,这有些出乎围观群众的意料,按理来说,权怎会向钱低头。
但是斐半君太清楚其中的原因了,若说上京普通人不了解他们“十户人”的斐家和筱家,但是祥福亲王和镇远将军一定是知道的,做没做过生意再说,但是他们一定知道斐家的“善忘”和筱家的“绣忆”是什么样的存在,以及这两家背后的权贵们都是谁。
斐半君一直以清贵公子要求自己,一直以来都不愿意“仗势欺人”,再加上他温润谦逊的风格,因此这些年来都没有用这些人脉关系压人。
于是,渐渐有人忘了。
“客气了,两位公子也是顽皮了一些,我理解,毕竟我也是做长辈的人,家里是有一些闲不住的不好管的小辈。天也不早了,估计府上也该摆饭了,你们带他们回去吧。”斐半君和善亲切地开口道。
两个管家看着这样风骏清雅又通情达理的斐半君,双双皱起了眉头。
“斐二公子放心,我们王爷说了,一定会严惩,绝不姑息。”
“对对,将军说一定打得下不了床,给您出气。”
“那倒不用,他们调戏女子有错,我家弟弟们出手教训他们,也算是惩罚过了。咱们两清了。”
斐半君说完这句,躺在地上的庄二忍不住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
斐半君这种虚伪公子,平常伪装得很好,但只要你给他一个舞台,他自会把他尖酸刻薄的样子统统摆出来。
什么两清了,根本是没完!
因为,他还有两个弟弟在人家门口躺着哭丧呢,拉都拉不回来,可他斐半君提也不提。
“斐二公子,这个是叨扰府上的赔偿。”祥福亲王的管家开口道。
祥福王爷的管家是个老手,眼明心亮地就递过去一个厚厚的纸袋,镇远将军的管家虽是个粗人,也是粗中有细,看到这一幕,立刻拿出几把短小精干的短刀送到了斐半君的手上。
祥福亲王是实打实送钱,数量不小,一方面是给斐家的精神损失费,另一方面也包含了商户们的赔偿,可谓是考虑得周到细致。
镇远将军则是给出了一些看似轻却十分珍贵的“承诺”。毕竟这几把短刀除了真的削铁如泥、刀把镶嵌名贵宝石这些浮华外表在,那代表镇远将军的权势和关系的象征意义,更有影响力。
两份都是真正的厚礼,如果不是斐半君矫情一下,恐怕他们也不会拿出来
“真是太客气了。”斐半君嘴上说着客气,却没有阻拦下人们接过礼物的动作。
“那,是不是……”
祥福亲王的管家有些看不清斐半君了,这也道歉服软了,厚礼也送了,怎么还不开口叫回他们家的祖宗们。
“是不是,请您也把小公子叫回去,这也该到府上摆饭的时候了。”镇远将军的管家心直口快,直接开口。
有时候,快刀真的比心思跟更有效果。
庄二等的就是这句话。
“也不是不能叫回来。”庄二一边说一边慢悠悠地起身。
斐半君和稀泥这么半天就是等着庄二开口,毕竟他才真是长辈。
两家的管家看到斐半君的状态,立刻知道庄二才是那个真正的始作俑者。于是,纷纷对庄二拱手行礼,面上一派谦逊,但是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心。
“只是,就这么不痛不痒地回来,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这……”两家的管家看了看斐家下人们手里的厚礼,眼中的神色分明是,还要什么意思,这些礼还不够吗?雁过拔毛,也不要太黑。
他们,其实是误会庄二了,庄二只是一个很有事业心的“十户人”。
“还没自我介绍,我是‘十户人’的庄二,斐半君的长辈。”
听到“十户人”三个字,两个管家先是眼神一震,随即在听到庄二自称斐半君的长辈,而斐半君没有丝毫不满反而恭恭敬敬后,两个管家才真正意识到庄二的身份地位。
“那不知,您想要什么样的意思?”两个管家放弃抵抗了,心中纷纷想着,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们都能做主。
“也没什么意思,就是,能不能去你们府上做个生意啊?”庄二笑眯眯地说道。
“生意……这方面我实在是做不了王爷的主。”
“我也是,这事我恐怕要回去问问我家将军。”
“无妨,我们等着就是,先说好价钱啊,跟斐筱两家不一样,一单生意,二十金。”庄二最后几个字是贴在两个管家的耳边说的,毕竟是商业机密,还是不要广而告之的好。
“啊!这么贵。”即使是高门大户的管家,听到这个价钱也是惊了。
“你们回去就说,我们是庄家和梨家的人,他们自然知道这笔生意的含金量。”庄二气定神闲地说道。
“好的,小的明白。请您二位稍等片刻。”
两个管家明白,这件事已经不是他们这个级别能插手了,于是乖乖回去问自己主人。
看着两个管家就这么走了,两个纨绔也不敢叫,就可怜巴巴地蹲在地上,他们可不敢躺着了。
“来,你们也累了,喝点茶,吃点点心。”这个时候,庄二倒是好客起来。
“折腾这么一圈,你就是为了做生意?”斐半君有些不解。
“不然呢?这两份厚礼是给斐家的,我和晓梨辛苦这么一把,也总要有点回报吧。我不贪心,只是想正正经经做个生意。”
听到正正经经做个生意几个字,斐半君揶揄的唇角就压也压不住了。
“不过就是趁火打劫。”斐半君念叨着。
“我又没有强迫他们,我只是一个建议,他们要是不愿意,也行。”
“也行?”斐半君明显不信。
“反正,斐词晖和贺斋白闲着也是闲着,在哪睡觉不是睡,他们年纪轻,露天睡上几日也没关系,是不是啊?”庄二笑呵呵地看着斐半君,斐半君莫名心口一痛,好好的几个孩子恐怕就要被庄二玩费了。
“老大,那我呢。”没怎么出力的舒何杜感觉有些遗憾。
“放心,不会忘了你的,他俩谁要是挺不住了,你去接班,到时候你们三个轮换,咱们可以商量出一个时间表来,保证你们在努力躺着之余还能有时间休息玩乐。”
庄二啊,真是应了他自己那句话,不会玩死三闹的,但是只要玩不死,就往死里玩。
可奈何,三闹本人们都很享受,这恐怕就是“十户人”的身份压制吧。
须臾,两个管家就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同时也带来了祥福亲王和镇远将军的原话。
“同意,快把活祖宗带走吧。”
“没问题,让这个活阎王快走吧。”
“好的,立马去把斐词晖和贺斋白叫回来。”庄二发话了,斐家的下人们立刻跑了出去。
预感到自己要挣一大波钱的庄二亲切地握着两个管家的手,一脸慈祥地看着他们。
“过些时日,我就去府上做客,到时候,你们多准备点好吃的,我家晓梨喜欢,记住了吗?”
两个管家连连点头,此时这些小要求已经不算什么了。
傍晚时分,闹剧终于收场,看着两个纨绔面如死灰地跟着管家们走远,庄二和斐半君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祥福亲王和镇远将军的腥风血雨。
可是,这又关他们什么事。
“这一天啊,真是太累了。”庄二抻着懒腰说道。
“你有什么可累的,你躺了一天。”斐半君揶揄道。
“躺一天也很累的,久卧伤气,你不懂?”庄二反问道。
“我只知道久思伤肾。”斐半君用晓梨的话来堵庄二。
“哈哈哈,还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碰瓷啊。”
一个洪亮的男声响起,喊住了两人要踏进大门的脚步。
齐德一身藏青华服,背着手笑呵呵地走了过来。
“你倒是个好看客,藏在人群里看了多久了。”庄二一语道破齐德早就来了的事实。
“他搭台,你演戏,我当然不能打扰了。”齐德丝毫没有被戳破的窘迫,言语一如他的本性,坦坦荡荡。
“齐兄,让你见笑了。”斐半君依旧温润公子做派。
“哪里,是学习了,见世面了。”齐德笑呵呵地说道。
“那你可要交学费啊。”庄二借杆上爬,冲着齐德伸出手。
“没问题。七月十五,家父寿宴,敬请莅临。”齐德说完一拱手。
庄二看着手上一张闪着金光的富贵逼人的请帖,露出一丝耐人询问的笑容。
有些事,快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