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家正门,人来人往,聚集了一小撮看热闹的人。
两个衣着华贵的公子模样的人站在门口,一脸嚣张却分明是肾虚的模样。他们身后站着三四个仆人,个个身强体壮,一脸横肉,给人一种他们把他们公子的精气神都吸走的错觉。
找麻烦的人来势汹汹,斐家的下人却波澜不惊。大门口,只留了一个下人照看,他看也不看对方,只是低着头耐心等着自家二少爷,脸上不带一丝慌乱。毕竟这样的场面,斐家的下人见多了。
斐半君还没出来,庄二就一路小跑带着晓梨从角门跑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混入了围观人群之中,顺带手还买了一袋瓜子给自己和晓梨。
兄妹俩都是看热闹的常客了,对于这种大场面,也是非常熟悉。
“哎,怎么回事啊这俩人?一看就是有钱的,也不知道斐家是怎么惹他们了。”庄二轻轻开口,不大的声音瞬间吸引了他身边的人,话匣子就此打开。
“上京有钱人多了去了,找斐家算账的人也多了去了,斐家只要有三闹在,这场面就少不了。”一位热心的大哥开口答道。
“不过这回这俩人跟之前不太一样,之前是有钱没势,这回是没钱有势。”旁边有人补充道。
“有势?你们也真是没见过有权势的人。上京遍地是权贵,这俩人,充其量是权势外围,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一位商人模样的人很是有些看不惯这些“业余看热闹”的人。
“哦?此话怎讲,一看您就是明白人,快跟我们说说。”庄二一听就知道对方有八卦,顿时眼睛晶晶亮,恨不得贴到对方脸上。
“我不过就是人脉多一些,知道的多一些,当不起明白二字,只是恰好知道这俩人的背景。”被庄二一抬举,此人瞬间有些飘飘然。
“这俩人一个是祥福亲王的远方子侄,一个镇远将军的外室之子,都是家族的边缘人物,不过是仗着父辈的名头混而已。”商人一语点破二人的窘迫地位。
“这么说,惹了他们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嘛。可看他们这气势,来者不善啊。”听到两人这背景,庄二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俩不重要,但祥福亲王和镇远将军可不是吃素的,他们就是仗着这一点,所以横行霸道,别人家顾及他们身后的家族,可三闹,嘿,三闹可不在这权势圈里,哪管他们。”
“这倒是,整个上京都知道斐家和筱家那做得可不是一般生意,只有有权有势有钱的人家才能登他们两家的门。再要想跟这两家扯上关系,那就只能找‘三闹’算账了。”
“这你可说错了,三闹可不是仗着背后的家世,这三个臭小子是谁都不怕,闯祸的时候根本不考虑对方身家,说白了就是三个傻小子。”旁边卖瓜子的开口说了这么一句,顿时周围的人都心照不宣的嘿嘿乐了起来。
这些年来,“上京三闹”不消停,闯祸不停,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可众人也知道三闹本性纯良,不过是少年意气,不会过多怪罪。当然,最重要的是斐家有斐半君坐镇,筱家有筱季晨坐镇,两个人在钱财方面从来没有亏待过那些苦主。
庄二听到这里,心中一定。
“十户人”的子弟当是如此,要真是作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亦或者本性恶劣,那说不得要他这个当家人出手清理门户了。
“我听说,三闹这回是见义勇为,看到有人调戏女子才出手,与对方搏斗的过程中误把整条街都砸了的。怎么那条街上有这俩人的店铺?”庄二再次开口,将话题引到了这件事上。
“那倒是不太清楚。不过,他们不是来要砸店铺的赔偿,是来要医药费的。”站在第一排的一个人扭着头告诉了大家。
“医药费?是他俩调戏女子被三闹打了?”立马有人出声询问。
“是啊,你没看他俩手上头上都带着伤吗?这架势,是要狠敲斐家一笔咯。”
“他们就不怕斐家把事闹到官府去,说到底他们有错在先。”庄二声音冷冷地说道。
“他们不怕,斐家是钱他们是权,从来没听说过钱能赢权的,再者说了,斐家一直都很要脸,三闹这些年闹事从来都是私下解决,这也是他们敢欺上门的底气。”
“还真是给他们脸了。”庄二微微一笑,调侃的一句话说得清清淡淡,但只有晓梨知道,事情恐怕要往危险的方向发展了。
“二哥。”晓梨睁着大眼睛,拉了拉庄二的衣角,担忧地看着他。
“放心,二哥心中有数,不会作出什么出格的事,这上京是斐筱两家的地盘,怎么做,还是要看他们自己。”
庄二说完,不再言语,垂眸等着看斐半君要如何处置这件事。
两个要账地见斐家迟迟不出来人,心中越急就越虚,于是开始大声喊叫起来。
“斐家没人了?都死光了,是不是打了人不认账啊!”
俩人加上三四个仆人,高声大喊,一时间显得斐家高门大户,十分冷漠。
“能哭能叫的不一定冤。”一道清俊淡然的声音响起
斐半君一身深黑华服出场,慢慢踱步而来,身后跟着“上京三闹”,很有点大佬出街的气场。
“原来这半天功夫是去换衣服了,呵呵,果然是贵公子,太讲究了。”庄二小声吐槽道,然而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周围人纷纷发出赞叹。
“斐二公子真是陌上人如玉,气度非凡。”
“那是,这可是斐半君啊,气度雍容不输皇子。”
人靠衣装马靠鞍,斐半君本就清俊贵气,一身黑色华服更是衬得他面容清冷,难以靠近。出来亮相半天,却一句话不说,旁人只以为斐半君冷漠,但是庄二却知道他这是在造势。
“咳咳!”
清清淡淡的一声咳嗽,声音微弱,却瞬间让全场都安静了下来,众人屏息凝神等待斐二公子发言。
斐半君站在斐家门口,微抬下巴,气场两米八,他稍稍抬眼,一一扫视,最后才落在了面前的两个纨绔子弟身上。
“你们,是来找斐词晖算账的?”
“对,他们三个打伤了我们俩,你看这些伤,都是重伤!得赔钱!”两人听到算账二字,立刻恢复了平时吆五喝六的样子。
“事情我已经清楚了,赔付商户们的钱,我明日会一一交到商户们手里。”
斐词晖砸了商铺的钱,斐半君认,见义勇为被讹的钱,斐家二公子不管。
斐半君说完看也不看二人,直接转身走人,决绝的风姿让庄二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却不想,斐半君刚要踏步进去,两个纨绔就拦住了他的去路。
“斐二公子,斐家的人打了人不认账?”
“我弟弟们砸的街,我认,你们,算什么东西。”
斐半君冷冷的一句话,堵得两人一阵窒息,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眼中浮现一股幽怨。
“我头上这伤可是他们三个打的,整条街的人都看见了。你说不认就不认?还以为斐家是讲道理的人家,现在看来,我呸!”祥福亲王的子侄指着自己受伤的额头,大声叫骂,言行举止和街边的混混没有什么两样。
“斐家如果不认账,我们可就要去官府闹一闹了,到时候斐家恐怕赔得更多。”胳膊被纱布重重包裹住的镇远将军的儿子阴险地说道,显然这个二人组合里,他是负责脑子的。
“去吧,到时候把两家的长辈都找来,一起听一听。”
斐半君一派淡然模样,并没有被吓退,早在换衣服的时候,他就已经清楚地知道了这俩人的背景,一句话,狗仗人势,不值一提。
“不行,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们医药费,我们哥俩就不走了,我们就躺在斐家门口,让整个上京的人都来看看,什么叫没有天理。”祥福亲王的子侄明显更彪悍。
话音一落,这倒霉哥俩就齐刷刷地躺在地上。他们身后的仆人么立马拿出准备好的白布展开,只见上面用红色的笔墨写着“斐家打人!”“无赖行径!”“没有天理!”
仆人们一边举着白布一边干嚎:“啊呜呜……斐家打人不认账……呜呜……斐家欺负人……呜呜……没有天理啊……”
仗势欺人的人却贼喊捉贼,今天这出戏真是太精彩了。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俨然快成了“上京一景”。
斐半君看着脚下躺着的两人,又看了看旁边举着血淋淋白布哭喊的仆人。越发觉得这一幕真是晦气,脸一下子就黑了。
他目光渐冷,握紧拳头,嘴唇紧闭,心中怒骂。
三闹看到这俩人的无赖行径,顿时也怒气升天,三个少年恨不得立时上去打死二人,给斐半君消消气。
“你们……”斐半君斟酌着。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惨啊,一家两兄弟都不行了吗?”
一个兴奋的声音响起,人群自然分开两边,一个白衣公子拄着拐杖忧心忡忡地走了出来。
庄二嘴上说着惨,脸上也挂着愁容,但是斐半君分明看到了他眼中的激动。
此刻,斐半君莫名觉得要出事。
庄二快步走到两个纨绔身边,低着头,一脸关切地看着地上的两个大活人。
“劳驾问句,二位打算躺多久?”
“滚开,你谁啊,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事了。我是斐家的长辈。”
“你要干嘛?替斐家出头?年纪轻轻,口气不小。”
“年纪嘛是比较轻,但人嘛是个记仇的老油条。你们这么欺负我的晚辈,我很不开心。”
“什、什么意思?”两人看着笑嘻嘻的庄二,忽然觉得有些冷。
“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现在起来走人,不然……”
“不然怎样?”
“我就跟你们一起啊!”
庄二说完,眼神一变,冷冷地抬头看向三闹。
“斐词晖,带几个人去祥福亲王家门口,躺着,哭丧。贺斋白,你去镇远将军家。我不叫你们回来,不许回来,听见没有!”
“知道了,老大!”斐词晖和贺斋白一脸兴奋,犹如野兔,一招手,斐家的下人就跟着二人冲了出去。
庄二说完这些话,随即就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他一边调整躺下的姿势,一边冲着舒何杜说道:“你躺我这边,地方大。”
“哎!”舒何杜摸了摸肚子,听话地走到庄二身边躺下。
现在,斐半君面前,躺了四个人。
两个纨绔被这一幕吓住了,旁边的仆人也吓得忘记干嚎了。他们没有想到斐家的人也这么不要脸。
此时,人群中看到这一幕的晓梨微微叹气,摇摇头,然后淡然地走到人群前,走到斐家正门前,站定,随即直愣愣地朝众人跪下了。
“大叔大婶们,你们给评评理吧,他们调戏女子,我家哥哥们见义勇为,还被他们欺负上门,他们这是要逼死我们啊!祥福亲王和镇远将军仗势欺人,没有天理!”
晓梨语气淡淡,表情镇定,声音洪亮,她的一边躺着四个人,另一边是举着血布的仆人。
站在中间的斐半君,遗世独立,犹如被雷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