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我有。资金，我也可以解决一部分。”他看着钱副部长，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我建议，由未来科技出技术，我们和邮电部成立一家新的合资公司，共同来建设和运营这条‘信息高速公路’。”
“合资公司？”钱立群的音调瞬间高了八度。
这四个字，比“信息高速公路”本身，还要让他感到震惊。让国家最核心、最命脉的通信领域，跟一家民营企业搞合资？这简直是闻所未闻，是疯了！
钱立群的失声惊呼，像一根针，刺破了房间里刚刚升腾起的宏大幻想。合资？在通信领域？这不仅是经济问题，更是政治问题，是路线问题。
“陈总顾问，你可能对我们邮电系统不太了解。”钱立群定了定神，恢复了一个部级干部应有的沉稳，但语气中的疏离感却陡然增强，“通信是国家的血脉，关系到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其建设、运营和管理，必须百分之百掌握在国家手中。这一点，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他的话掷地有声，代表了整个邮电系统几十年来的铁律和骄傲。
“钱部长，我理解您的顾虑。”陈昂并没有直接反驳，而是话锋一转，“但我想，我们可能对‘掌握在国家手中’这句话的理解，存在一些偏差。是把技术和产业攥在手里，让它快速发展壮大，更好地为国家服务，才叫真正的掌握。还是抱着一套落后的体系，眼睁睁看着国外发展起来，最后我们不得不花高价去引进，甚至被别人卡脖子，那才叫掌握？”
这番话绵里藏针，让钱立群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当然知道国内通信技术的落后，邮电部每年派出的考察团，从国外带回来的报告一份比一份触目惊心。但他有他的苦衷和立场。
“陈总顾问，画饼充饥谁都会。你说你有技术，有什么技术？你说你能解决资金，怎么解决？铺设全国光纤网络，那是以千亿为单位的投资，你未来科技一年利润才多少？”钱立群连珠炮似地发问，试图用现实的困难，压垮陈昂这不切实际的幻想。
秦老和龙振国没有插话，他们静静地看着。他们知道，这是陈昂必须自己迈过去的一道坎。如果他说服不了邮电部，即便有军方支持，这件事推行起来也阻力重重。
“既然钱部长关心技术和资金，那我们就谈谈技术和资金。”陈昂不慌不忙，对着门外招了招手。
很快，赵爱华和梁卫国带着几个年轻人，抬着几台奇怪的设备走进了食堂。一台是带着显示屏和键盘的灰色铁盒子，另一台则是一个造型奇特的玻璃纤维拉丝演示装置。
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他们迅速接好了线路。一台计算机连接到了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玻璃丝上，玻璃丝的另一端，则连接到了几十米外另一间房里的另一台计算机。
“钱部长，各位领导。这就是我说的‘计算机’，您可以把它理解成一个超级算盘和超级打字机。而这根细丝，就是‘光导纤维’。”陈昂指着设备介绍道。
“这玩意儿能传信息？”钱立群一脸的不信。铜缆都那么粗，这比头发还细的东西，风一吹就断了，能干什么？
陈昂没有解释，而是对梁卫国点了点头。“老梁，把‘龙骨’的设计总图传过去。”
梁卫国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几乎在回车键按下的瞬间，几十米外那台计算机的显示屏上，一副无比复杂、由无数线条和数据构成的“龙骨01”核心结构图，瞬间清晰地呈现了出来！
“这……”钱立群身后的一个技术干部失声叫了出来。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此复杂的一张图纸，包含的数据量是惊人的。如果用现有的电传系统，一个像素一个像素地发，至少需要几个小时，甚至一天！而现在，只用了一瞬间！
“这只是最基础的应用。”陈昂的声音再次响起，“钱部长，请您看这里。”
他让赵爱华操作，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文件夹，里面是未来美妆最新一季度的全国销售数据，从每个省，到每个市，再到每个柜台的销售额、库存量、用户反馈，密密麻麻，一目了然。
“通过这张网，我在总部，可以实时掌握全国上千个销售点的所有情况，并根据数据变化，在几分钟内调整生产和物流计划。请问，如果我们的国家计委、商业部，也能拥有这样一张网，我们的计划经济，会不会变得更高效、更科学？”
钱立群不说话了，他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数据，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不是不懂，而是太懂了。陈昂展示的，是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对信息的极致掌控能力。
“这还不够。”陈昂像是嫌刺激不够大，又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砖头一样的大家伙，上面有一根粗大的天线。
“这是我设想中的‘第一代数字移动电话’原型机。”陈昂按下一个按钮，将它递给了离他最近的龙振国，“将军，您可以试试。”
龙振国接过这个沉甸甸的“大哥大”，学着陈昂的样子放到了耳边。几秒钟后，电话里传来了梁卫国在隔壁房间的声音：“报告将军！听到请回答！”
“听到了！很清楚！”龙振国有些激动地大声回了一句，引得满堂哄笑。
“各位，现在国外的移动电话，走的是模拟信号技术，通话质量差，容易被窃听，而且容量有限。”陈昂解释道，“而我设计的这套体系，从一开始就是全数字化的。保密性强，容量大，未来还能在上面传输数据。想象一下，我们的战士，我们的指挥员，在广阔的国土上，人手一部这样的保密电话，我们的指挥效率会提升多少倍？”
“啪！”一声脆响。
是龙振国，他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震得碗碟乱跳。他双眼放光地看着陈昂，又看了看手里的“大哥大”，最后目光落在了钱立群身上。
“钱部长，我不管你们邮电部有什么困难，有什么规定！这个东西，这个网络，我们军方要了！这关系到国防安全，是头等大事！”
秦老也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分量却重如泰山：“立群同志，陈昂同志描绘的未来，不是幻想，而是我们必须抓住的机遇。固步自封，是要挨打的。这个道理，我们这代人，是用血换来的。”
两位军方大佬的表态，像两座大山，压在了钱立群的心头。他知道，大势已去。技术上的先进性，军事上的战略价值，已经不容他质疑。
但他依然有最后的阵地需要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