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这世界上最昂贵的成本是什么吗?不是金钱,不是设备,是时间。尤其是在这个日新月异的半导体行业。等他花上一年半载,造出他的‘盘石一号’时,会发现我们已经走在了另一条他完全无法理解的道路上。他浪费的,将是一个时代。”
克劳斯的呼吸变得急促,他被陈昂描述的这个宏大而阴险的计划震撼了。这不是简单的欺骗,这是战略层面的阳谋。用一份真实的图纸,去扼杀对手的未来。
“至于你的安全,”陈昂靠回椅背,“你只需要把你今天在会议室里看到的一切,都‘真实’地汇报上去。告诉他,陈昂是一个多么刚愎自用、残忍无情的东方独裁者。告诉他,因为你的‘失误’,导致整个项目组人心惶惶,那个脾气火爆的荷兰疯子埃里克和严谨的德国老头赫尔曼几乎要拿扳手互殴。告诉他,未来科技已经分裂,士气低落,只能靠那个叫孙建业的蠢货用高压手段维持秩序。”
陈昂每说一句,克劳斯的眼睛就亮一分。这些细节,全都是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经得起任何测谎仪的检验。这份报告交上去,只会让他“狐狸”的形象更加可信。
“你甚至可以向他申请一笔‘精神损失费’和‘危险工作补贴’。”陈昂的脸上露出一个近乎于恶作剧的笑容,“我想,在你帮他省下了数十亿美元的研发费用后,他会很大方的。”
克劳斯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面对的可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能洞悉人心的魔鬼。恐惧、利益、希望、绝望,都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我……我该怎么联系你?”克劳斯的声音依旧颤抖,但已经带上了一丝决断。
“你不需要联系我。”陈昂站起身,“你只需要在每周三下午三点,去基地门口那家咖啡馆,点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如果桌上的糖罐里放的是方糖,代表一切正常。如果是白砂糖,代表有紧急情况,我会派人联系你。如果里面是盐……”
陈昂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让克劳斯感觉后颈一阵冰凉。
“好好干,舒尔茨先生。”陈昂走到门口,拉开了门,“为了你美丽的妻子,和你可爱的女儿。”
门关上了,将克劳斯一个人留在了房间里。他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衫。许久,他才慢慢抬起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人生,将踏入一个比刀尖上跳舞还要危险百倍的无间地狱。
而另一边,会议室的狂欢已经接近尾声。
孙建业正被一群工程师围着,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自己当初和那个年轻工程师排练“撞车”时的场景。
“……当时我就跟那小子说,你得演出那种初入社会、毛毛躁躁、天塌下来的感觉!咖啡的温度,洒的位置,文件的散落角度,那都是有讲究的!我跟你们说,这叫体验派演技!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懂吗?”
埃里克和赫尔曼坐在一旁,两个老外显然听不懂孙建业的“相声”,但他们之间的气氛却前所未有的和谐。
“赫尔曼,”埃里克难得地没有用嘲讽的语气,“你那个‘盘石计划’,确实很扎实。那个双层动态平衡减震结构,说实话,我一开始没看懂,后来才发现,真是个天才的设计。”
赫尔曼古板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你的磁悬浮控制算法,虽然激进,但不可否认,它代表着未来。如果能解决掉共振陷阱的问题,它的效率将是无与伦比的。”
“什么共振陷阱?那叫艺术!”埃里克又恢复了那副骚包的样子,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惺惺相惜。
梁卫国看着这群来自五湖四海、性格迥异的顶尖专家,在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智斗后,真正开始凝聚在一起,心中感慨万千。
他看向刚从外面走进来的陈昂,眼神里充满了敬佩。
这个年轻人,不仅拥有超越时代的技术,更拥有着神鬼莫测的手段和凝聚人心的力量。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不仅算计着敌人,也巧妙地引导着自己人。
那场“技术路线之争”,不仅是演给敌人看的戏,更是磨合团队的催化剂。
当晚,一道加密信息从耶拿发出,飞向了大洋彼岸。
“……目标内部发生剧烈内讧,‘风暴计划’已被证实为技术陷阱和内部清洗的工具,主导者埃里克团队被边缘化。陈昂已下令,全面转向由赫尔曼主导的‘盘石计划’。该计划虽然保守,但技术成熟度极高,可复制性强。我将择机获取最终版图纸。狐狸。”
弗吉尼亚,兰利。
“影子经纪人”看着这份报告,又看了看旁边屏幕上那堆扭曲的、价值数十亿美元的废铁残骸,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废物!”他低声咒骂了一句。
但他并没有怀疑“狐狸”的忠诚。报告中的一切,都与他通过其他渠道获得的情报相吻合。未来科技内部的混乱,孙建业的停职,工程师团队的分裂……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
“头儿,我们还继续吗?”一个下属小心翼翼地问。
“继续!”“影子经纪人”敲了敲桌子,“通知普罗米修斯资本,让他们做好准备。告诉日本人,这次别再藏着掖着了,把他们最好的材料专家和工艺工程师都派过来!”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
“这一次,我要用他们自己的武器,造出一台比他们更完美的机器。我要让陈昂知道,在绝对的工业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只是小孩子的把戏。”
他以为自己识破了对手的诡计,抓住了一次反败为胜的机会。
他却不知道,他正兴致勃勃地,踏入了陈昂为他精心准备的、另一个更大、更深的陷阱。
耶拿基地食堂,今天破天荒地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喜庆的窗花。空气里弥漫的不再是助焊剂和冷却液的味道,而是正宗的茅台酒香和烤全羊的孜然味。
这是“女娲计划”第一阶段的庆功宴。
孙建业端着一个巨大的扎啤杯,满脸红光,舌头已经有点打卷。他勾着赫尔曼的脖子,非要教这位严谨的德国老人说中文祝酒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