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我对不起您!我没看好家!”孙建业的声音里满是自责和愤怒。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是好事嘛。”陈昂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开玩笑,“你这样,去拟个通知,就说为了感谢这十几位老师傅多年来的辛勤付出,厂里决定,给他们开一个欢送大会。要敲锣打鼓,要拉横幅,要请县电视台的记者来报道。”
孙建业彻底懵了:“老板,这……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不仅如此,每个人,再发五百块钱的‘功勋奖金’,定制一面大红锦旗,上面就写‘传经送宝,友谊长存’。欢送会上,你亲自给他们戴上大红花,跟他们握手,祝他们在新单位前程似锦。”
孙建业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这是什么操作?被人挖了墙角,不仅不生气,还倒贴钱给人办喜事?
“老板,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的还在后头。”陈昂的笑意更浓了,“等欢送会开完,记者一走,你立刻召开全厂职工大会。宣布两件事。第一,未来科技集团董事会决定,从今年开始,启动‘全员持股计划’,所有在厂工作满三年的正式员工,都可以用象征性的价格,购买集团的原始股份。第二,设立‘工匠大师’津贴,凡是被评上的,每个月额外补助三百块,年底一次性发放‘大师奖金’,一万块起步。”
“嘶——”孙建业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电话差点没握住。
一个月三百块,比他这个厂长的工资都高出好几倍!年底还有一万块的奖金!这……这简直是在厂里扔下了一颗原子弹!
“老孙,你记住。”陈昂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们未来科技的人,只能是我们自己不要,绝不能让别人挖走。想走,可以,我八抬大轿送你走。但走了,就别想再回来。因为你转身的一瞬间,你原来的位置,已经变成了你一辈子都爬不上的高山。”
孙建业挂了电话,整个人还在巨大的冲击中没有回过神来。他抹了把脸,只感觉浑身的热血都在燃烧。他知道,一场好戏,即将在红旗农机厂上演。
处理完两件事,陈昂端起桌上已经凉了的茶,喝了一口。
赵爱华看着他,眼神复杂。她发现自己永远也跟不上这个男人的思路。他的反击,从来不是点对点,而是在一个更高的维度,用一种近乎碾压的姿态,釜底抽薪。他不仅要解决问题,还要把每一次危机,都变成一次壮大自己的机会。
“那……新加坡那边呢?”赵爱华轻声问,这才是最棘手的问题,涉及到外国政府,鞭长莫及。
陈昂放下茶杯,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
“高志远他们以为,在国外使绊子,我们就没办法了。”他轻声说道,“他们不懂,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力量,比金钱更直接,比权力更有效。”
“是什么?”
陈昂回头,看着赵爱华,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是恐惧。”
他没有再多解释,而是转头对赵爱华说:“给我准备一间绝对安静的房间,接通国际长途线路。另外,去帮我找一套品相最好的,八零版的猴票,要整版的。”
赵爱华满心困惑,但还是立刻去办了。她不明白,解决一场国际航运危机,和一套邮票,到底有什么关系。
南方香精厂的厂长办公室里,李卫东正享受着他人生中最惬意的一段时光。
自从搭上了高志远那条线,又心领神会地卡住了未来科技的供货合同后,他的日子就变得无比滋润。高志远许诺的美金还没到账,但那种拿捏住财神爷命脉的快感,已经让他飘飘然。他甚至开始盘算,等未来科技服软,重新求到他门下时,该如何拿捏姿态,才能把利益最大化。
就在他哼着小曲,用紫砂壶泡着上好龙井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了。
他的秘书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色煞白,话都说不利索:“厂……厂长!不好了!省轻工厅和部里……部里规划司的联合调查组,到……到厂门口了!”
李卫东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泼了自己一手,他却浑然不觉。
“调查组?查什么?”
“说是……说是要彻查我们厂的生产安全、财务状况和领导干部作风问题!”
李卫东的脑子“嗡”地一声,仿佛被重锤砸中。他知道,自己赌输了,而且输得一败涂地。陈昂的反击,根本没有通过商业渠道,而是直接从他头顶的尚方宝剑上斩了下来。
当天下午,李卫东被就地免职,接受组织调查。王司长亲自坐镇,与未来科技派来的代表,在三天内就敲定了一切收购细节。当赵爱华带着法务和财务团队,正式接管工厂时,工人们非但没有抵触,反而敲锣打鼓,放起了鞭炮。对他们而言,未来科技这四个字,就意味着高工资、好福利和光明的未来。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红旗农机厂,正在上演一出魔幻现实主义大戏。
县电视台的记者,扛着摄像机,一脸兴奋地记录着这百年难遇的新闻。厂区中央,横幅高挂——“热烈欢送张林、王海等十五名优秀技术骨干赴兄弟单位传经送宝”。
被挖走的那十几位老师傅,胸前戴着大红花,手里捧着五百块奖金和荣誉锦旗,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他们站在台上,接受着厂长孙建业热情洋溢的握手和祝福,只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的猴子,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尤其是当孙建业拿着话筒,高声宣布未来科技集团的“全员持股计划”和“工匠大师”万元奖金时,台下数千名工友爆发出的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更是像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他们的心口上。
“张师傅,恭喜啊!听说你们去的新厂,一个月给八十块?真不少啊!”一个相熟的工友在台下大声喊道,语气里充满了真诚的“羡慕”。
“是啊,王师傅,以后发了财,可别忘了我们这些穷哥们!”
这些话,听在台上十几人的耳朵里,比任何嘲讽都更加刺耳。他们的新东家,那个叫“高志远”的港商代表,许诺给他们的最高工资,也不过一百二十块。而现在,他们只要留在厂里,单单一个“工匠大师”的月津贴,就是三百块!更别提那想都不敢想的万元年终奖和集团原始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