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直地看进他的眼底,揣摩着他有几分真意,轻飘飘地飞出一句:“很遗憾吗?”
他一愣,看向我的眼神便有了冷意,声音也冰了几分:“还真是属猫的,这么折腾都没事,小瞧了你。”
有些难以相信那眼底的痛竟如此真实,我逃避般地打掉他的手,解放出自己的下巴。转开脸便看到随后跟进来的安铮与孙玉笛,最后进来的是柳氏兄弟与赖清莲。
绕过明蔷,与他们几个打过招呼,张罗着都坐下。春夏秋冬忙着搬小杌子出来,我直接拉了阿莲坐在软榻上:“既然都来了,就坐吧。小翠,泡茶,夏儿,去吩咐备席酒菜,大家吃了午饭再走。我要好好谢谢丰先生的再造之恩,请大家坐陪,都赏个脸吧。”
吴大夫拉着她的师弟低声询问着什么,坐在窗边的圆桌旁,顺子也凑过去听,那大柳,就是葵儿的先生也跟了过去,几个人聊得好静。开口的大多是吴大夫跟柳慈,顺子偶尔递上一句,那位丰先生却极少开口,最多嗯上一声,或轻轻点点头。
我与阿莲低声闲聊,槿儿干净地笑着,偎着我,看得葵儿好生眼红,竟不顾明蔷的拒绝,将他拉到软榻的另一边坐下,自己窝在他身边。小嘴依旧噘着,拿眼瞧着我,似乎就等着我开口让她过去。我装傻。
明蔷有些落寞地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我扭头看了看那三位坐在小杌子上的男人聊得自成一派,就清了清嗓子,“开饭还要等上一会儿,不如咱们先商量些事。金姑娘一向不待见我,就不请了,双环姑娘那儿,就带个话吧。你们都在家里住了许久,我想,还是请明爷给你们个名分吧,免得我再受什么无妄之灾。”
这话一出口,他们几个都愣了,不约而同地向明蔷看去,神情有些难明,但看样子不像有喜悦。
我只好随之看向明蔷,“你脸色这么难看做什么?我又不是指责你。只是他们几个,心性都还不错,总不能这样无名无份吧?该怎样就怎样,虽然不能明媒正娶可也别让外人轻看了去。我这也是替你着想,你就算不领情也别这么瞪人好不好?”
明蔷还是脸色难看地瞪着我,像似气得不行却又说不出口,反正一脸的大便样儿。
安铮轻咳了一声:“小苒似乎有些误会,其实我们并不是阿蔷的……”
“他们是我帮你找来冲喜的夫侍。”明蔷突然打断他的话,“并不是给我自己预备的。你若想给个名分,那是再好不过的。反正顺子已经抬了侧夫,就不差他们了。”
“你开什么玩笑?”我吓了一跳,真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府里上上下下都心知肚明他们是你的人,怎么都推到我这儿了?难道阿莲也是你送给我的,做什么,喜娘吗?我这样提议,也是不想伤了他们跟你的心。”
“你还知道什么叫伤人心?”明蔷意有所指地横着我,“本来是想给你冲喜来着,可你一醒过来便不认人了,我也就一直没提。你若不信,就问问他们,我可是真的将他们怎么样过没有。”
我第一时间向安铮看去,他正与玉笛公子神交着,旁边的柳岩一副受惊不少的表情瞪着明蔷,他哥,柳慈却垂了眼帘,盯着自己的杯茶,脸色未变。
吴大夫也从容,只是眼底还是有些诧异闪现的,倒是丰先生,似乎神游天外一样。而顺子,直直是看着我,似乎也有些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又看了看身边的阿莲,她垂着脸,一点表情也没有地任我打量。
我突然就轻笑了起来,大家的目光都被引了过来。
笑够了才顺了顺胸口,转向一脸阴晦的明蔷,“表哥想让我帮忙,直说就是,把他们记在我的名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阿莲与那两位姑娘,我就无能为力了,总不成让我男女通吃吧?我虽与阿莲投缘,却实在担不起这名头,更何况你那位金姑娘?双环姑娘想也是个有主意的,定也不会同意这么荒谬的提议。你还是正经地收了她们几位姑娘家,若是再谁有了身孕,也不至于把我当成了眼中钉。这次侥幸没死成,不见得下次还这么幸运了。”
明蔷还未开口,顺子便来了句狠的:“放心,再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我会让这样的人提前倒下的。”
轻轻瞥了他一眼,“你心疼我,我是知道的,只是家里这些事总要解决。我总不能天天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吧?”然后转向明蔷,“以前的我,我就不多说了。之后,我也与他们多多少少接确过一些,能说出这样的话,我也是自瞎了后才反醒的,可不是一时冲动。若是你觉得还不行,我只能同意合离了。这样女婚男嫁各不相干,你脸上也好看些。可我觉得还不至于走到那一步吧?毕竟这个家,若没有你,可早就败了,我也不是那没良心的人。”
明蔷似乎气乐了,瘦了不少的小脸显得那眼越发的大,斜睨着我:“你还觉得自己好大方的?”
“大方嘛,我倒是没觉得,只是想让自己更安全些,至少不要受你所累。”我诚恳地看着他,也看着他瞬间变青的脸,“所以你不必觉得要领我的情,我只是觉得他们几个,人还不错。当然了,你也没长火眼金睛,难免有看错人的时候。我呢,看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将这位置倒出来。让人这样惦记着,总觉得寝食难安,如芒刺在背。你我就算不曾做了真正的夫妻也总是表亲,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这些年不曾帮过你的忙,让你很是辛苦,就算是我的补偿吧,也免得让真正对你好的人伤了心。”
他突然异样地看着我,吓了我一跳,才想说什么就听他道:“你怎知我们不曾做过真正的夫妻?”
我愕然地连眨着眼:“重点不是这个吧?”
“你又知不知道就算要生孩子的话,也得是你先产下嫡女,妾室才能生下庶女庶子?我没正式收妾室,自然有我的道理,她就算……怎样,那孩子也是不会被允许生下来的。”
我倒吸口凉气,他眼底的刺痛更甚,嘲讽地翘翘唇角,“你以为事情会像你想得那么简单吗?你若真的为我好,就琢磨琢磨我的心,真正想要的什么吧。饭就不吃了,你们继续聊,别因为我搅了兴致。”说完,他就起身,直接走了。
我挑了眉头,扫向另外几个,“我脑子有病才会跟他提这个。你们不要多想,若我真的是多管闲事,这事再不提就是,你们只管安心住下去好了。”
安铮从容地笑笑,“若真可行,我倒是希望与你假戏真做。有些事,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还是去劝劝他好了。”说罢起身,玉笛公子也随之站起,这样一来,二柳也坐不住了。最后赖清莲有些歉意地冲我笑笑,“我改天再来看你,还有些帐未整理好,先走了。”
于是屋里清静了,我却轻笑了出来,心情大好地冲余下的人说:“他们不吃,咱们吃,我可是馋了这些天呢。”
丰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开,但也没有走的意思。倒是吴大夫,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我。
夏儿在门外说:“小姐,酒菜现在摆上不?”
“摆,进来吧。”我应了一声。
招呼着吴大夫,丰越,顺子,槿儿,葵儿坐下,又让小翠带着四季也坐下,“今天高兴,一起为我庆祝一下,同时也替我好好谢谢丰大夫的妙手回春。顺子,丰先生的酒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吃好喝好。”我一点儿没被影响的心情特灿烂,“这段日子辛苦你们了,尤其是我有时心焦,脾气就不太好,比平时难侍候,你们多担待啊~”
小翠眼圈一红,“小姐,您说什么呢?奴婢服侍您是天经地义的,哪会挑您的理?您这话可说得外道了。”
夏儿也含笑道:“小姐已经够好的了,谁家主子像您这样好说话。”
我亲自给她们倒了酒,“啥也别说了,都在酒里,今天大家放开了喝,难得高兴。”
我只被允许喝一杯,虽然如此,还是劝得她们喝得小脸红扑的很是喜庆。丰越倒与顺子很对脾气,大概也是高兴治愈了我,喝了一壶多的酒,那清冷的眼便有些朦胧了。神情也温柔得多,偶尔也露出淡淡的笑意。
槿儿跟葵儿早早吃饱,出去玩了,带着走路还有些摇摆的小花。
我这么一折腾,居然初春就悄然来到,外面已经春芽吐绿了。
自那天惹翻了明蔷,已经过去了四天,他不仅没再露面,连派人传话都没有过。令我很是琢磨不定,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个想法。
坐在秋千上,轻轻晃着,只穿着夹袄,外面套个皮坎肩,只到腰上。风中带着春的气息,柔柔的,微凉。
阿竹远远向这边走来,我这才想起,那位离公子,似乎也好久未见了,莫非已经离去了?
“小姐,离公子请您过去一下。”阿竹站在我面前,说道。
我诧异地问:“他还没走?”
阿竹迟疑了一下,“是。”
我看了看这个葱绿少年,眼观鼻,鼻观口的,怎么瞧都太过沉静了。点点头,“你去跟小翠知会一声,我先过去。”
一进主屋的院子,粗使婆子,三等小厮们看见我都愣了。我有些讨厌这样的打量,沉了脸,大大方方地扫了一圈:“都这么闲吗?”
几乎瞬间,这些人就消失了,连正在修剪矮丛的婆子也丢下大剪刀没了影。
我摇了摇头,迈步上了抄手回廊,转向阿离的客间。
在门上敲了敲,没听到回应便推门而进。外间的小几上放着两杯茶,似乎已经有位客人了。
直接往里间而去,“阿离,你在吗?”既然有别人在,自然要出个动静,免得看到不该看的。不知为何,突然有了这样的念头。
阿离匆匆自里间迎了出来,脸上有些不自在,“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