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洛和纪明走到乔松玉门前的时候,世子房里的门已经被插上了。
纪明伸手推了推,没推开。
“乔世子,我来伺候我家公子。”姚家洛在旁边也试着推了推,没反应。他有些没有底气,在心里头始终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姚元白,才让姚元白陷入险境。心中万分懊悔,觉得愧对当年夫人死去时候对自己的嘱托,也觉得愧对这些年和姚元白的情谊。
乔松玉听到他们的声音,开了门。屋里传出一股清新的皂胰子味道,乔松玉穿着里衣,才刚沐浴过不久,身姿掩映在那盏烛火中,看起来像是一个天之骄子,玉琢之人。
他微微侧开身,姚家洛就冲了进去。
姚元白安静的躺在床上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样安静。
姚家洛猛地跪倒在床边,眼泪又夺眶而出。他伸手握住姚元白的手,不停地搓着,“公子,公子,您的手怎么这么冷?你快醒醒,别再睡了。快醒醒。”
乔松玉和纪明对视了一眼。纪明走过去将姚家洛扶了起来。“好了,别哭了。你这样哭哭啼啼的,你家公子和我家世子听了心里都不好过。”
“这事儿你也别自责了,说来说去其实责任都在本王身上。”乔松玉声音中有着不甘和懊恼,“你去休息吧,明日天里再来伺候你家公子,现在天色太晚了,就由本世子来吧。”
水晶帘子被姚家洛冲进来时候撞的晃动不止,那烛火光晕被打乱的满室乱窜。屋里三人心中都各怀心事,乱的纷纷扰扰。
纪明听乔松玉的话,将姚家洛拽走了。
乔松玉将肩头披着的袍子丢到椅子上,转身爬上了姚元白的床。
那床上被褥刚刚换的一新,乔松玉贴着姚元白躺着。将他搂进自己的怀里。姚元白消瘦的身躯被他轻轻一抱就抱了个满怀,双手搂紧了他的腰,将他贴着自己,用自己的体温温暖这个消瘦而苍白的人,将自己健康暴涨的情绪透过薄薄的贴身衣物传递到姚元白身上。
乔松玉低头亲了亲姚元白的发顶,带着无比的虔诚和亲昵。他低低的念着:“母妃,姚大人姚夫人,我和元白还没有过够,你们不要这么急的带他走,让他再多陪我几年吧,求求你们了,就行行好,保佑保佑他吧。”他平日里从不信鬼神之说,也不姓命,此刻却为了姚元白,低低的念叨和乞求着诸天神鬼的帮助,祈求谁能给他一点点的怜悯和帮助,让姚元白快点好起来。
夜渐渐沉了下去。屋里的烛火渐渐暗了下去。繁星在天上闪烁,临近中秋节,桂花香气自窗外飘了进来,吹淡了这一室的凄凉和苦楚。
第二日,府上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温如言坐在花厅里,端着茶盏喝茶。
乔松玉踱着步子从屋外进来,眼神不善的盯着她。虽然如今姚元白已经与他互通心意,可是并没有明确的说明会和温如言断了。甚至还藕断丝连的写过几封信。那几封信送出府之前自然都在乔松玉手上过了一遍,并没有什么过分的言辞,可是也没有明确的写明,他姚元白就要和乔松玉好,让温如言离远点的意思。
温如言抬头见不是姚元白,而是乔松玉来了,有些惊讶。她到底身份只是个小县丞之女,见到乔松玉还是得起身行礼。
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才站起来有些局促的站在一旁。
乔松玉也不理会她,径自走到上首坐了。
温如言抬眸看了看这乔世子,只觉得他今日憔悴的厉害,往日一丝不苟的清俊公子形象今日也略显落拓。下巴上隐隐能看到一些青黑色的胡茬。
“世子,元白已有很久没去我那边了,我今日来就是怕他身子有恙,过来看看他。”温如言的声音很轻柔,她本就长得小家碧玉,这语气和声线正好衬得上她的身份,和她的人一样温柔而小巧。前几日因为怀疑姚元白和乔松玉不清不白的关系,此刻看到乔松玉也一时有些一言难尽,但还是硬着头皮和他说话,只希望今日能见到姚元白,她实在想念的紧。
乔松玉听到她提到姚元白,眸子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捏了捏眉心。“他怕是一时半会儿都去不了你那边了。”
“嗯?”温如言抬头望着他,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病了,而且病得很重,估计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去不了你那边了。”乔松玉疲惫的说。
温如言双手绞在一起,无比的担忧,“怎么好好地就突然病了?我能看看他么?”
“恐怕不能。他现在昏迷着,叫不醒。你去了也没用。”
温如言如遭雷殁,这是生了多大的病,还昏迷了,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她的心都要急碎了,急切的想知道姚元白的病情,之前对于他和乔松玉的那一丝丝怀疑已经被这噩耗彻底的盖了下去,她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姚元白占据了那么大一块地盘,她只想守着他,只想看到他好好地。
“我,我就想看他一眼,这样也不成吗?”温如言话音里带着祈求的音调,一双眼睛含着泪水盯着乔松玉。
乔松玉有些烦躁,刚刚太医在给姚元白喂药,底下就有人来报说温如言来找姚元白。乔松玉让管家给她安顿在花厅里,待到姚元白药喂完了就自己过来看看这温小姐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出来的时候太医正在给姚元白行针,姚元白面色苍白的安静的躺在那里。乔松玉此刻心急如焚,只希望赶紧打发了这个烦人的女人,好快点回去陪着姚元白。
“不成。本世子还有事,不好和你啰嗦。”乔松玉焦躁的站起了身,撩了撩袍摆,也不理会温如言,快步走出了门去。
温如言吃了个闭门羹,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虽然是小地方来的女子,但以往接触的都是文化人,彬彬有礼的,就算宁古塔那些乡野村夫或者衙役捕快见到她也要恭恭敬敬喊一声小姐好,还从未被谁这么粗暴无力的对待过,一直到乔松玉走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了,她才回过神。
看来今日注定是要白跑一趟了。温如言叹了口气,也起身往王府别院大门走去。
在快要到角门的时候,碰到了从外头进来的姚家洛。
姚家洛昨夜自责的哭了一整晚,纪明陪着他坐了一夜。今天一早就爬了起来,赶去了城里的鸡鸣寺给姚元白敬香祈福,希望佛祖保佑他家公子。因为去的早,还赶上了今日的头香。他自感为姚元白坐了一件好事,尽了一点心意,此刻心情较之昨日有些好转。
纪明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一早从府里折腾去了寺庙又从寺庙折腾回来。
“温小姐,你怎么来了?”姚家洛看到温如言,有些诧异。他眼睛红肿,面色苍白,嘴唇有些皲裂。这么一抬头让温如言看到了他此刻的尊容,险些吓了一跳。
“家洛,你的眼睛怎么这么肿?”温如言指着他的眼睛。
姚家洛伸手揉了揉,却被纪明将他的手拿了下来,“别揉,一会要不舒服。”
姚家洛任由纪明牵着手,纪明手心的温暖让他感觉很安心,此刻也不想着避嫌,就那么纯洁的让他牵着。
“昨日公子中毒,我伤心了一夜,哭的。”姚家洛叹了口气,言简意赅的说。他想着温如言既然侍从府里出来的,那肯定知道了姚元白的事情,所以说起来口无遮拦,一点都没有藏着掖着。
温如言只听说姚元白是病了,此刻听姚家洛提到是中毒,还哭了一整夜,想必情况不是很乐观,心中猛地受到了重击一般。眼前有些眩晕,她伸手扶住了门框在堪堪站稳,“什么?中毒了?”
姚家洛回头看了纪明一眼,又转过头看温如言,“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那他现在如何了?”温如言感觉头上的太阳照得她眼睛花的什么都看不见了,耳朵里也嗡嗡作响,风声蝉鸣都不见了,只等着姚家洛一句话将她从地狱里拉出来。
“现在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还没醒。”姚家洛见她脸色不对,斟酌着语气轻快了点说。
温如言听闻没了生命危险,这一刻风声蝉鸣,桂花香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耳间鼻尖,她又从地狱被姚家洛拉回了人间。她猛地捉住姚家洛的手,“家洛,我得去看看他,我想他,担心他,看不到他我会急死的,求你了。”
姚家洛忘了纪明一眼,纪明微微摇了摇头。他又看了看温如言祈求的眉眼,温如言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将姚家洛的心都冲的软了。他点点头,“行吧,不过就只能一会儿,不然乔世子知道了肯定要怪罪我们。”
纪明握住他的手紧了紧,有些责怪的意思。自家世子和姚公子之间的情义他是知道的,他也明白此刻世子肯定最不想这温如言接触姚元白,但是姚家洛已经答应了,他也不便再拒绝。他们都不知道其实之前乔松玉已经给温如言吃了一个闭门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