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松玉回到屋里的时候,太医已经收了针。
周管家端了早膳到屋里,“世子,老奴让人煮了粥,您喝一点吧。这里还让人用鸡汤炖了一碗小米粥,老奴来给姚公子喂了,病的这么重,太医说昨日催吐太狠,今日一定要想法子让他吃点东西,不然这身子要拖坏了。”
乔松玉点点头,“你且放着吧。”
周管家有些担心的看着乔松玉,“世子,您吃点吧。昨日下午回来到现在您一粒米都没进,身子要吃不消的。”
乔松玉看着老管家关切的眼,叹了一口气,将那碗粥吃了半碗,放回了桌上。“我吃饱了,你先端下去吧。”
周管家看着剩下的半碗粥,叹了口气,端起碗,“世子,您若是想吃什么一定要和老奴说,老奴马上让人给您做。不然您若是被拖倒了,就更没人能保护姚公子了。”说着就出了门。
在屏门处正好碰到姚家洛和纪明带着温如言往内院走。他虽然和温如言并不太熟,可是也有几次听姚家洛提过,这姑娘是追着姚元白从宁古塔一路赶过来,对姚元白情深义重。他想想出来的时候乔松玉好像并没有对姚元白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就对着他们三人点点头,没有制止。
乔松玉将姚元白枕后垫高,端着粥碗喂他。可是姚元白不肯张嘴,勺子喂进去的粥米都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不免有些着急,太医说的对,这人这么躺着,不吃不喝的,每天就靠着药吊命,总归不是个办法。就想起了那几日给姚元白喂药的办法,遂自己喝了一口鸡汤小米粥,嘴对嘴的给姚元白哺喂进去。舌头撬开牙关,这样粥米全都喂了进去。
温如言他们三人走到门口,就看到了这么一幕。姚家洛和纪明感到脸红心跳,而温如言就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若说她之前只是对这乔世子和姚元白的关系抱有怀疑,此刻无疑是最好的证明。她忽然明了了为什么姚元白总是对她不远不近,那么疏离有礼。明明答应了她好好相处,但一旦她想进一步,哪怕只是握一下姚元白的手,都能让他露出不能忍受的表情。
还有那乔松玉,虽然没有多少接触,可是也听姚家洛几次无意间提起,每次姚元白来二条巷小院看自己,回去都免不了没乔松玉以各种借口折磨,原来,竟是如此吗?
温如言颤抖着,往后退了几步。她捂住嘴唇,将脱口而出的惊呼捂在唇齿之间。脸色蓦的煞白。
姚家洛伸手扶了她一把,也有些尴尬。这温如言无论如何也是自家公子名义上的情人,让她看到这一幕确实有些说不过去,“温姑娘,小心些。”
温如言被他扶住了胳膊,险险的站稳了脚。
乔松玉听到外头动静,侧过头看了过来。他唇间还带着些油,红唇艳艳,加上昨夜没有休息好,脸色煞白,隐在帐幔深处,倒有些鬼气森森。
“谁让她进来的!”乔松玉冷声呵斥。
姚元白和纪明面面相觑,这种场面确实有些尴尬。姚家洛伸手在袖子掩护下去攥了纪明的手,“回世子,是我让温小姐进来的。她担忧我家公子担忧的紧,我想让她看一眼好放心。”
乔松玉撇撇嘴,既然已经进来了,就不好赶出去。虽然他乔松玉做过很多放荡不羁的事情,可是这个女人到底是姚元白名义上的情人,说不准让她进来喊两句真能将这人从昏睡中叫醒。“那就进来看看吧。不过时间别太长,影响他休息。”
温如言脚步虚晃的往房间里走去,看到姚元白安静的躺在床上,唇齿因为刚刚的哺喂还留着一丝丝痕迹,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眼神去面对这个昏睡中的男子。
温如言走到床边,静静地看了姚元白几眼。
乔松玉感受到她目光中的灼热温度,心头越过一丝丝不快,微微倾了身子,隔绝了温如言的视线。“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别一直傻站着。”
“我可以握他的手么?”温如言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想去握姚元白的手,却被乔松玉猛地挥开。
“有话站着说,别动他。”
屋里其他三人都有些无语,乔松玉的占有欲让他们叹为观止。说通了天,这温如言也是姚元白点头承认的关系,如今却连触碰这人的资格都没有了。
温如言红着眼眶,站在床边,“元白,元白,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姚元白昏睡着,不说话。
“你只要醒过来,我保证再也不纠缠你了。”温如言擦着眼泪,似是下定了决心说。“我知道你一直对我的纠缠很苦恼,我在宁古塔苦恋你三年,如今又追着你跑来邺城。我能从你的眼神里知道你并不爱我。只是可怜我,心疼我。既然你和乔世子两情相悦,只要你醒过来,只要你平安,我愿意退出这三个人的恋情,从此回宁古塔嫁人,再不纠缠你。只要,只要你没事……”
谁也没想到温如言会这么说。他们虽然觉得乔松玉表现得很霸道,但是没想到温如言一个女子居然能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出了乔松玉,另外二人都觉得有些尴尬。毕竟这种禁断之情拿到台面上来说,总是不太好看。
乔松玉也微微有些诧异,但是他诧异的是温如言居然这么轻易地就决定放手。乔松玉将一只盯在姚元白身上的眸子转了过来,“你说,你愿意退出?为何?”
温如言擦了擦眼泪,声音还是有些哽咽。毕竟任谁苦恋了三年多的男人居然也爱的是个男人,都一时不能想得开。但是温如言虽然是个女子,却有着男子所不能企及的气魄,从她为爱追寻千里就能看出一二。如今她觉得这样的感情对姚元白是个折磨,她就决定成全那个她心心念念一千多天的男人,将他还给他最爱的人,让他快乐幸福。
“世子,我从宁古塔来邺城之前,在元白屋子里找到过一张纸笺。这个家洛也知道,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你的名字。我当时还想着这乔松玉到底是谁,怎么能让元白如此念念不忘。直到我来到邺城,看到元白看你的眼神,我才知道我根本没有机会,丝毫没有。他的眼睛只为你而亮,为你而灵动。于我,永远只是止乎礼,从未有过发乎情。”温如言露出一个似哭死笑的表情,“我看你对他也用情颇深,之前听外头传过一些你的荒唐事,但是我看出来,你是真心心疼元白,对他好的。所以,我决定退出,放你和元白一个自由。”
温如言叹了口气,转过身,“我明日就会收拾行装,回宁古塔。祝你们长相厮守,永不分离。乔世子,希望你一直对姚元白好下去,不要再让他陷于这种危险里。他这么好,如果你不珍惜,会有千千万万个像我这样的爱慕他的人,你是防不住的。”说完,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留念,大步出了门。
乔松玉看着她消失在门边的背影,心中感叹,这真是个快意恩仇的女子。看起来娇软柔弱,其实有一颗男子都不能比你的强大的内心。自问,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他乔松玉身上,他根本做不到。
“纪明。你过来。”乔松玉对纪明吩咐。
纪明依言走到床前,乔松玉解下腰间的玉佩,上头端端正正刻了个“乔”字,递给纪明。“你且将这枚玉佩送去温小姐处,跟她说以后她家里若是有什么需要,自可以凭玉佩来京中找我,这块玉佩只要我乔松玉一日不死,一日都有效。”
纪明接过玉佩,拽着姚家洛走了。姚家洛还懵懵的,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情况。
乔松玉看着姚元白,深情的抚摸着他的发,将剩下的半碗粥喂了下去。
第二日,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家将就来上报,说是温如言已经乘车离开了邺城。二条巷的民居已经空了,临走时留了一张纸笺给乔松玉。探子双手呈上那纸笺。
乔松玉打开,纸张已经有些旧了,折痕很深,上头密密麻麻写着他乔松玉的名字,一笔一划都是姚元白的字迹,含着溢出纸外的深情和相思。乔松玉将那纸笺按在心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在姚元白刚回邺城那阵子都做了什么!他怎么会认为姚元白不爱他,再对他没有丝毫情义。他就那么的伤害着深爱自己的人,将他的一片真心踩在脚下,践踏,侮辱。乔松玉心痛的快要死掉了,看着床上合目躺着的姚元白,颤抖着肩头。
“元白,这些为什么我都不知道呢。我太混蛋了,你快醒醒吧,醒来打我骂我都行。你醒醒啊……”乔松玉憋着的泪终于如破闸的洪水一般涌出,悲伤席卷了他的全身,压抑了多时的绝望和害怕让他无处遁形。他忍不住想,如果姚元白真的醒不来,他该怎么办,他会不会疯掉。姚元白会不会再也醒不过来,这个念头在他心里如野草般疯涨,让他触目惊心,身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