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我就不让开。我一让开你就躲到千里之外了!”乔松玉低着头,额发遮住了眉眼,看不出情绪,声音低哑,“元白,你听我说,那些事都是我犯下的糊涂事。你原谅我好不好。”
姚元白看了看他,忽然觉得一阵恶心,竟开始干呕起来。乔松玉赶紧撤开手去扶他,却被姚元白狠狠地甩开。
日光照进来,但照不进角落的黑暗。姚元白呕的黑天暗地,却吐不出来。脸都冲的红了。乔松玉站在他身旁,想去扶他,又不敢碰他,手足无措。
“元白,你是不舒服吗?赶紧坐下休息休息,我去叫太医。”想了想,乔松玉还是伸出手要去扶姚元白。
姚元白却转过头,双眼因为剧烈的恶性已经爬满了血丝,“你别碰我,我觉得恶心。”
乔松玉的手僵在身侧,捏了捏,握成了拳。转身,走出了门。
姚元白扶着桌子,才勉强站住,一时激动,恶心过后就是剧烈的咳嗽,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然后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乔松玉方才走到外面,就听到屋子里“咚”的一声,冲进去就看到姚元白晕倒在地。他冲过去抱起那消瘦的男子,冲外头吼道:“纪明,快叫王太医!”
朦朦胧胧间,姚元白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冷的时候恨不得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蚕蛹,热的时候又恨不得将身上的中衣扯掉。迷迷蒙蒙中,有个人抱着自己,就像儿时生病时娘亲的怀抱,低低的唤着:“元白,元白。别乱动,好好睡觉,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
姚元白就听话了,乖乖的任由那人抱着,睡得昏天黑地。
天色大亮,外头鸟语花香,屋子里的轩窗开着,花香自外头传了进来。姚元白睁开眼,看了看头顶上青色的帐幔,环顾了一下屋里,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卧室。
一个半大的小伙子看到姚元白醒了,冲到面前,含着泪,“少爷,少爷,您可醒了!吓死我了。”
姚元白扯了扯嘴角,连日的高烧,他嘴唇干裂的厉害,好不容易养出的几两肉又耗了个干净,喉咙很干哑,“家洛啊。”他伸手摸了摸姚家洛的头发,“不要哭,我没事儿。死不了。”
姚家洛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少爷,您别瞎说,昏睡了四天,一醒来就说什么死啊死的,多不吉利。”
“去帮我倒杯茶吧,我口干的很。”姚元白低低说着。
姚家洛捧过边上一个小碗,拿着小勺喂给姚元白,“公子,这是世子早晨出去时吩咐下人准备的冰糖雪梨汁,一直隔水温着,说等您醒了就让您喝了润喉。”
听到“世子”两个字,姚元白皱了皱眉。刚刚咽下去了雪梨汁,又开始咳嗽起来。姚家洛赶紧给他拍背顺气,“公子,您慢点喝,别呛着。”
姚元白咳了半天才停下,咳得满头满脸都是冷汗。姚家洛拧了帕子给他擦干净。
“我睡了四日?”姚元白揉了揉太阳穴,头疼的厉害,“是你照顾我的吗?”
姚家洛细细的给他擦着,“前三日是乔世子照顾的,昨日才唤了我来,他这两日宫里有事儿。”
气息顺了后,就能闻到窗外的花香了。和着这满屋子的药味儿,确实不太好闻。姚元白微微阖了眸子,“哦”。便不再多言,靠着软枕闭目养神。
姚家洛跟在边上喋喋不休,“少爷,您不知道。您走的早我一个月,等我来的时候,那县丞大人家的温如言温小姐也跟着来了,我看她八成是追着你来的。现在就在城里的客栈住着呢。”
温如言是那宁古塔县丞的女儿,年芳二八,长得温婉美丽。姚元白在温家做教习先生那三年里,一直对姚元白照顾有加。
闻言,姚元白睁开了眼,“嗯?她怎么来了?她来了她的父亲也不管么?”
“小姐是偷着跑出来的,身边就带了个老嬷嬷。县丞老爷不知道呢,等知道了估计也要气死了。”姚家洛伺候好了姚元白,就守在姚元白床榻边剥花生吃,“温小姐倒是胆子大,宁古塔到邺城这么远的路,她一个人就带着一个老嬷嬷,也不怕得慌。要不是有家将大哥,我一个人跑这么远我都瘆得慌。”
姚元白思考了片刻,“等过两日我身体好些了,你就带我去看看她吧。这千里迢迢的,在这里也没有亲朋好友的,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怪不容易。”
嘴里的花生咽下肚,姚家洛手上没停,还在剥,“嗯。等下午我就去看看,前两日听闻她们要租房子,不知道租到没有……”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头小丫头的声音,“世子好。姚公子已经醒了。”接着,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了门前,门缝里的影子投了进来,带着乔松玉特有的气息。
姚元白看着那影子,呼吸滞涩了一秒。姚家洛丢下手里的花生,就去开门。
门扉打开,乔松玉就站在门口,望着躺在床上的姚元白,他轻咳一声,“咳,元白,你今日感觉如何?”
姚元白淡淡的回道:“感觉好多了,听家洛说前几日都是世子照顾的我,劳烦世子了。”连最起码的语气波动都没有。
这个时候,乔松玉其实更宁愿姚元白大发脾气骂自己一顿,或者跳起来,打自己几拳都可以。病中的姚元白那么可爱,像只小猫似的往人怀里钻,攥着自己的袍袖不放手,可是一旦醒了就这么的无情。
“嗯,好了就好。按时吃药。昨日王太医来看过了,你手上的冻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还是要注意,不要乱沾凉水。这几日你且什么都不要干,好生歇息着。”乔松玉事无巨细的叮嘱着。
身后的周管家听到他说让姚元白什么都不要干的时候,牙酸了一下。这姚公子谁还敢让他干活,瞎子都看得出这是世子的掌中宝,心头肉,谁让他干活,不得让世子生吞活剥了不可。
老头又琢磨,前几日这两人关系还好的和蜜里调油一样,怎么的就几日,这姚公子看自家世子又像看了个摆件一样,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不应该呀,自家世子英俊倜傥,又这么的专情,怎的就让这姚公子疏离成这样。
屋里那块冷冰冰的石头“嗯”了一声,“谢谢世子关心。明日我想出府一趟,不知世子可否同意?”
乔松玉点头,“自是可以,你有绝对的自由。”转过头,对着周管家吩咐,“管家,你听到了吧?”
周管家赶紧点头称是。
“以后每个月按近侍的月银分发给姚公子和他的小侍从,银子不够用就另外给他,不得亏待了他们。”乔松玉补充道。
姚元白抬眸看了乔松玉一眼,“即使如此,元白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确实需要钱,没有银子寸步难行,这些年的痛苦磨难让他认清楚了世态炎凉。
乔松玉原本想进去看看他,可是脚抬起来又收了回去,转身离开了。
“公子,乔世子对咱们可真好。”姚家洛不明所以的说道,关上了房门。“您昏睡的时候他每日都要来陪着,怎的今日您醒了他却连进都不进来。”
“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懂就不要问,免得惹人厌烦。你我如今是寄人篱下,不像当时在县丞府上,做的是教习先生。如今你我在这里就是吃干饭的,话太多总是不好。”姚元白疲惫的闭了眼,轻声教训着姚家洛。
隔壁屋子的房门响了,想必那人已经进屋,准备休息了,姚元白翻了个身,将被子扯过头顶,想要隔绝自己和乔松玉的牵扯。逃避一样的将自己裹得紧紧。
乔松玉今日一早就被皇帝派人请进了宫,去给皇帝请安,顺便陪着皇帝用了个早膳。心中挂念着姚元白今日的病情,食不下咽,早膳后就从宫里匆匆的赶了回来。
如今回来看到那人醒了,却一如往昔的冷漠绝情,心中仿佛被一口棉絮堵着,说不出的酸涩难过。连日来天天照顾姚元白,宿寐不安,此刻很是疲惫。
这些时日,乔松玉都不曾去过那些妓馆,大有从良的架势。被萧远航明里暗里嘲笑了好几次,可是一想到家里病中的那人,就什么兴致都没了。
今日出宫的时候正好迎面碰见萧远航进宫,老远的那玩世不恭的和亲王就对他招手,“松玉,今日又进宫陪皇兄用膳啊?晚上要不要去听曲子?百花楼,我做庄。”
乔松玉见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这货当日口没遮拦的乱说,姚元白也不至于病的这么严重。还口口声声的对姚元白起了邪念,真是该死。他抿紧了嘴,不打算理这个二世祖。
萧远航见乔松玉不理自己,停下了步子,“嘿,松玉,我说你最近是怎么了?天天怪里怪气的,玩也不去,酒也不喝的。你那别院以前你以前才住几个晚上?现在巴不得天天关家里,怎么,家里养了条狐狸精,被迷了三魂七魄?”
乔松玉丢了一个看白痴的眼神给他,“啐”。啐了一口,抬脚走了。
独留萧远航傻在原地,冲他的背影嚷嚷:“你这臭小子,就仗着皇兄喜欢你,连我一个亲王你都敢啐啊!你还得了了?我告诉你,你非得给我摆一桌好酒好菜,不然我就要生你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