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照例是被鞭炮声吵醒的。
姚元白眯缝着眼睛，眼皮有些红肿，眼尾还漾着一丝薄红。“什么时辰了？外头这么吵。”
乔松玉头埋在他的颈窝间睡得昏昏沉沉，听他说话，揉了揉眼睛看窗外，“天还黑着呢，且再睡一会儿。”
“吵~”姚元白哼哼，有些无奈的的动了动脖子。
乔松玉将手从热烘烘的被窝里伸出来，堵住他的耳朵。嘴唇在他锁骨上轻轻咬了一下，留下一枚浅浅的齿印。
姚元白伸手推了推乔松玉的腰，“行了，别咬了。都没块好肉了。”
低头望去，乔松玉眸子暗了暗。从脖颈到锁骨到微微敞开的衣领可见的胸膛，雨点般散落着青红斑点，真如白雪地上的一些落梅，煞是好看。
这时候，屋门不合时宜的敲响了。纪明的声音传来，“世子，宫里派人来了。”
乔松玉不想理，可是纪明还是不依不饶的敲门，“世子，世子，好歹起来回个话吧。是圣上身边的胡公公亲自来的。”
乔松玉被他扰的烦，松开姚元白的耳朵，掀开被子起身，将外袍披上打开门。外头的冷气一下子涌入屋内，吹的他皱了皱眉。
“这么早，来做什么？”
纪明窥他脸色不佳，但是随即释然，一般早晨被叫醒，任谁心情都不会好的。“胡公公带了不少赏赐，是圣上赏给您的，奴才想着要不要叫您去谢个恩。”
“你这么早，一直敲门，可不就是让我去么，还想什么想。”乔松玉看了看天，才麻麻亮，心中不禁腹诽，这些老头自己年纪大睡不着，反倒来折腾年轻人。又想着是大年初一，不好触霉头，点了点头，“成吧，你先等着，我更衣就来。”
“好，周管家已经准备了茶水款待胡公公了，世子您且快些。”纪明帮着掩住了门，退了下去。
等到乔松玉转身的时候，姚元白已经半靠在软枕上，正盯着他发呆。
“大年初一的，发什么呆呢？”乔松玉走过去，将他的被角掖好，“我得起来了，宫里来人了。”
姚元白也撑起身子，“那我也起身。”
“你且再睡会儿，这会子外头天没亮，还冷的很。”乔松玉按住他的肩膀。
又穿戴起衣裳，新年第一天，从里到外都做了新衣。姚元白对他招招手，“过来，我帮你梳头。”
乔松玉笑着做到床边，拿过梳子，递给他，“成。”
姚元白细细的将他的黑发拢好，戴上发冠。在发尾结了个小辫子。“我们世子真好看。”
“那可不，你挑的人能不好看么？”乔松玉回过神，搂过姚元白的脖颈，“来，给我个新年礼物。”
说着，就贴了上去。纠纠缠缠半天，都不愿意松手。
直到外头纪明又敲了门，二人才气喘吁吁的松开。
“你这么吃不够，看来这阵子让你只守着我，真是委屈你了。”姚元白微微喘着气，伸手捶了乔松玉胸前一下。
乔松玉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自然不是，是因为我家元白看着就香甜。好了，我去看看皇帝给我赏了什么，你先躺着，我打发了那老太监就来。”
“嗯，大过年的，对人家客气些。”姚元白嘱咐着，将梳子压到枕头下，又缩回了被窝。
“那肯定，今年这个家难得齐全一回，我自然不会触霉头的。”乔松玉又在他额头上贴了一下，才依依不舍的出了门。
纪明见门开了，赶紧将氅衣披在乔松玉肩头，跟了上去。
“世子，胡公公在花厅等着呢。”
乔松玉点头，二人直奔花厅而去。
花厅的地上摆放了不少箱笼，上头包着明黄的布，都是丞帝御赐来的物件儿。
胡公公一见乔松玉进来，原本坐着品茶，赶紧放下了杯子，站起身给乔松玉请安，“问世子安，新年好。”
乔松玉难得对他笑了一下，“您老也安，新年好。”
“老奴不敢当啊。世子，圣上惦记着您呢，一早就让老奴过来给您送赏，拜年。您看，这些都是圣上给您的赏赐。”说着胡公公又指着桌几边上的一块黄布包着的东西，“圣上知道您喜欢姚公子，还特地给姚公子也准备了赏赐。”
他走过去，将那黄布揭开，一把色泽温润的蕉叶式古琴就显露了出来，“你看，这是先皇在世时，最擅音律的梅妃娘娘最钟爱的古琴‘听雨’。圣上听闻姚公子琴弹得好，特地将它送给姚公子了。”
乔松玉对多少赏赐都不在乎，只是这把琴确实让他心头大悦。姚元白爱琴如痴，他屋里那把琴是他五年前远走宁古塔时留下的，乔松玉保存的很好，如今音色也成。只是这把‘听雨’乃是前朝文人欧冶宁曾用过的，传了一百多年，上头的段纹也是最好看的梅花段。
琴身背后龙飞凤舞的刻了两个篆字‘听雨’，而琴头上还贴了一块碧玉，配上蕉叶的形制，真有种倚窗侧听芭蕉雨的感觉。
“真是不错。”乔松玉试着拨了拨琴弦，那一弦到七弦的声音都很温润，当时温润中又隐隐有着金石之音，“是把好琴。”
胡公公陪笑，“是呢，这把琴和亲王当年跟圣上求了好几次，圣上都不曾给他。可见圣上还是最心疼世子。”
乔松玉也扯了扯嘴角，想讥讽几句。又忽而想到姚元白的嘱咐，生生压住了，只淡道，“有劳你走一趟，帮我给圣上谢个恩。”
“世子，圣上好久不见您，想的紧。您近来不上朝，也不进宫看看，圣上思念您的紧。您看，今日是大年初一，要不还是亲自进宫给圣上谢个恩吧。”胡公公面露为难之色，但是还是低低劝着。
乔松玉心头冷笑，但面上还是淡淡的，“哦？那我进宫了，何时去乔王府给我父王请安呢？这个为臣为子，还是要有个先后，您说对不对，胡公公？”
花厅里地笼烧的热，胡公公早就将氅衣脱掉了。乔松玉这么一问，他预感着这世子又要发疯，冷汗瞬间掉了下来。“世子，老奴也只是说说。您要是不想去，就罢了。”
乔松玉刚准备说话，就被打断了。
“胡公公说的哪里的话。世子自然会去，您且先回去帮他跟圣上谢个恩，世子一会儿就去。”姚元白在话语中步入花厅。
乔松玉和胡公公都没想到姚元白会过来。一时间二人都有些怔愣。
那将要发疯的世子一下子偃旗息鼓，看着姚元白慢慢走到自己身边，周身的戾气尽消，“你怎么起的这么早？不是让你再睡一会儿吗？”
胡公公如蒙大赦，原本他奉命来给乔松玉送赏赐，也得了丞帝的命令要他通知乔松玉进宫谢恩。他想了又想，不敢直说。拐着弯的劝了几句。谁知那乔世子大年初一也不给面子，眼看着就要发火。
他咬咬牙，准备挨了这顿骂。也着实无法，不劝吧，回去肯定少不了皇帝的一顿骂，劝了吧，也少不了乔松玉的一通损。每年大年初一，这趟苦差事都落到他头上，胡公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在这节骨眼上，姚元白来了才免了他一顿臭骂。
“姚公子，新年好。老奴给您请个安。”胡公公擦着额上的冷汗，对姚元白拱拱手。
姚元白微笑着将他托了起来，“公公新年好。”
“公子，近来将养的不错，老奴看您气色真好。”胡公公知晓这姚元白是乔松玉的心头宝，不敢和乔松玉说话，只夸着姚元白。他指了指桌上的琴，“公子，这是圣上特地赏给您的。”
果然，姚元白看到那琴，眼睛都亮了起来。他走过去，拨了两下弦试试音。“真是好琴，谢过圣上了。”
乔松玉见姚元白高兴，他就高兴。“行了，劳烦你跑一趟。一会儿去跟周管家领个赏，大过年的，也不好让你白跑着一趟。”
胡公公点头，“谢世子。”眼睛又往上瞟了瞟，“世子，您一会儿可进宫？”
宽大的衣袖遮掩下，姚元白捏了捏乔松玉的掌心。乔松玉低眸看了他一眼，遂点点头，“好，本世子有空了就去，你也别候着我，先回宫复命去吧。”
胡公公见乔松玉允诺了，才唯唯诺诺的离开。
出了花厅，迎面就碰上了守在门外头的周管家。“嗨呦，老周啊，世子今日还真给老奴这个面子了。”
周管家笑，“公公一早来，真是辛苦了。奴才刚刚看姚公子进去，就知道您这趟肯定不白跑。”
“真的，没想到这天不管地不管的世子，如今还真找到个降服他的人了。”胡公公和周管家并肩外外头走，“老奴看世子看姚公子那眼神儿，嗨呦，真是喜爱的紧。”
周管家点头，“可不是。世子这大半年，性情变得越来越像少时了。姚公子真是功不可没。”
“只可惜，是个男子……”胡公公刚说了前半句，就被周管家使了个眼色赶紧打断了。
“公公，这可不好再说，世子听了要不高兴。”
胡公公讪笑，“是是是，老奴失言。”
二人走到门口，周管家才止住步子，“公公，您慢走啊。”
胡公公回身对他点点头，“行了，老周，别送了。这趟跑的真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