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丞帝就派人上门宣乔松玉进宫。
春宵帐暖日高照,乔松玉现在美人在怀,真是恨透了这些老头睡不着觉折腾人。
冷着一张脸,坐在床上。“行了,周叔。别敲门了,再敲门都破洞了。”
周管家厚着脸皮,“世子,您还是去一趟吧。毕竟昨日才给姚家翻了案,若此刻不去的话会不会不好啊?”
乔松玉被他吵得烦,揉了揉额角,“行了,我知道了。我更衣以后就来。”
姚元白原本睡得挺沉,这会儿也被吵醒了。迷蒙着眼,有些懊恼的喟叹一声,“唔,这么早就来叫门了?”
“是呢,这帮老头子,就会折腾人。”乔松玉背靠着床棱,叹了口气。
姚元白原本躺在他身侧,手臂勾着他的腰。脸上被压出了一块红印,抬起脑袋盯着他,“叫你去做什么呢?”
“左不过是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顺我心意的事情,想在我这边讨个好罢了。我去去就来,你再睡一会儿,外头天还没亮全呢。”乔松玉替他掖好被角。
屋里只点了一盏烛火,乔松玉就着微光穿戴整齐,放下水晶珠帘,出了门。
黑暗里,姚元白叹了口气。他知晓此次姚家平反一事,丞帝不会就这么放过乔松玉,估摸着今日进宫是有什么要求要同他提。
姚元白觉得自己到底还是有些自私的。他虽然心疼乔松玉,可是他也想着给姚家翻案。
自己父亲几朝宰相,莫名的担了个逆臣的头衔,在九泉之下和母亲应当都不会安宁。
不过他转念一想,乔松玉既然和自己在一起,定了海誓山盟,那么他就是姚家人,为了自己付出多少,他姚元白以后用生生世世来偿便好。
乔松玉的锦袍边角有些褶皱。他坐在御书房的椅子上,一边听着丞帝的话,一边漫不经心的去理那袍脚。
“我和你说话,你听到没有?”丞帝见他连头都没抬,有些生气。
此刻早朝还未开始,他原本计划着趁着这段时间和乔松玉说上几句,就让他跟着上朝,结果乔松玉根本不理他,还一直虚耗着时间。
“太子少师是个什么顶了天的官职?如今连太子都没有,要他跟着上朝做什么?他如今身子不好,天天跟着来回折腾,怕是吃不消。”乔松玉丢了袍脚,抬头看着丞帝。
如今邺城天气已经渐渐回暖,但是丞帝自打入冬来就反复咳血不见好,身子虚的厉害,御书房里的地笼还烧的很旺。
灯火下,那张曾经英姿勃发的脸如今也现出老态。
丞帝拿着帕子掩了掩口,轻咳一声。“朕如今身子越来越不好了,你也能看到。如今让他上朝,你应该也明白。实则是让他陪着你,有他陪着,你也能安心在朝堂上待下去。”
“圣上真是对微臣用心良苦。知道微臣的软肋在哪里。”乔松玉嗤笑一声,“不过微臣丑话说在前头,姚元白身子不好,若是哪日有些不爽的不想上朝,也莫要见怪才是。”
他早就料到丞帝不会无缘无故走这步棋,现在将价码标出也好,最起码不再提让他称父这件事。各退让一二步,为君为臣,都好看。
丞帝点头,“这个自然不会为难他。不过希望你们能记得答应朕的话,他来,你也得来。”
乔松玉见丞帝点头,又开口,“自是不敢欺瞒圣上的。不过臣还有一事要求,当年姚左相和夫人流放宁古塔路中殁了,尸首就草草埋在了荒郊野外。是大理寺的几个差役跑的那趟差,如今那块地方一马平川,也找不到当日的坟茔。元白身子不好,微臣担心是当年的亡人没有归祖,在惩罚他。所以能否请圣上加派人手,带着那几个差役去当年的埋骨地,找到那些残骸。”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既然你开口了,那就这么办吧。”丞帝呼出一口气,望着身边的胡公公。“你听到了?该怎么做,不用朕说了吧。”
胡公公连忙点头。“喳,奴才马上就差人去办。”
乔松玉这才心满意足。这趟买卖怎么看都不吃亏。“既然话说完了,微臣就先回去了。微臣给圣上三日时间,三日内,儿臣要见到姚左相和夫人的仙躯。只要没有差池,三日后,我和姚元白自然会上朝听候。”脸上甚至还露出一丝笑容。
丞帝看他春风得意的样子,低声啐了一口。“怎么也看不出,你还真是个情种。”
“那可不,情根深种。圣上若无他事吩咐,微臣就先告退了。”
丞帝颇有些无奈的朝他摆摆手,“得了,走吧。朕一会儿还得去上朝。”
乔松玉一撩袍摆,转身出了御书房。
“圣上,您看世子现在越长越像您年轻时候了。”胡公公扶着丞帝往大殿走去。
天色已经泛了鱼肚白,文武百官站在大殿门口,等着皇帝的传召。
“到底是自己生的,只不知道我们萧家还能出个情种。”丞帝低咳了两声。
胡公公笑,“也不止一个,您看大皇子不也是个情种么?那个媚儿姑娘自从进宫来,他就言听计从的。老奴看呐,人真是一物降一物,小葱配豆腐。”
“哈哈哈,你这个老奴,天天不读书,就知道这些俗语。不过说的对,朕那傻儿子,也只配做根葱。唉,年龄大了,过了个冬,朕感觉明显不济。刚刚御书房的地笼烧的旺,我看玉儿鬓边都出汗了,朕还一丝不觉得热,真是岁月不饶人。”萧丞帝叹息着,抬起眼眸,回想起自己杀伐果断的少年时光,想起死在自己手下的那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一时间恍然隔世。
胡公公也叹了口气,“圣上,人怎能不老呢?你登基这么些年,夙兴夜寐,日理万机。可比一般人辛苦多了。人人都道这皇帝轻松,只有老臣这等近身的人,才知道您有多辛苦。”
晨光微熹,两个不再挺拔的背影相携着走进了大殿。
乔松玉回到府里,姚元白还没醒。
屋里的灯盏燃着,姚元白半靠在软枕上,手里还执着一本《茶经》。
他这段日子接连病痛,伤了元气,原本打算看会儿书,避过早晚寒时就起床,结果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乔松玉看他眼底下的青黑,很是心疼。脱了外袍,上床搂着他。
“嗯?你回了?”姚元白被揽进一个温热的怀抱,张开眼,声音朦胧。
“还早着呢。再睡一会儿吧。”乔松玉将他手中的书卷抽出,放到案几上。亲了亲姚元白的额头。
姚元白就将脑袋埋在乔松玉怀里,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二人直睡到日上三竿。
府里来了人,周管家皱着眉头,想着要不要来后院叫门。
结果乔松玉和姚元白就相携着,一道从屏门处走了出来。
“世子,老奴刚刚还在想着要不要叫您去呢。宫里来人了。”周管家凑上去说。
乔松玉皱眉,“谁?今早不是才宣我觐见,怎么这会儿又派人来?”
周管家笑,“不是圣上派来的,是小皇子。他说来找您玩儿。”
“萧丰奕?”乔松玉也很诧异,“他来找我玩儿?”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有些莫名其妙。
姚元白也笑了,“走吧,孩子还等着你呢。”
刚到花园,一个穿着橘黄色锦衣的小团子就蹿了过来,一把抱住乔松玉的腿。“世子哥哥!”
乔松玉一把将萧丰奕抱了起来,小孩子跟着姚家洛和纪明在假山边上喂鱼,兴奋的小脸红彤彤的。“你怎么跑来了?”
萧丰奕撅着嘴,“你说有空去宫里找我玩儿的,又不来。今日我就求了父皇,让我出来找你。”
姚元白和乔松玉见他这么可爱,小脸蛋气鼓鼓的,忍不住笑了出来。
萧丰奕和乔松玉见过几面,如今也没有一点怕生的样子。指了指姚元白,“这个神仙哥哥就是世子哥哥的爱人吗?”
被这么大点的孩子说是一个男人的爱人,姚元白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
乔松玉却挺开心,将萧丰奕抱在怀里,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你这个小豆丁,听谁说的?”
“宫里很多人都说啊。说世子哥哥您找了个天仙似的男子。”萧丰奕童言无忌,说的天真,“我看这个哥哥就是个天仙,肯定就是他了。”
乔松玉这回真笑了,“你说的没错。就是这个天仙。”
姚元白臊的厉害,拧了乔松玉胳膊一记,“好了,别教坏小孩子。”又握了握萧丰奕软乎乎的小手,“你叫我元白就好了,我不是什么天仙。”
小孩子笑嘻嘻的,“元白哥哥。我看你长得俊,配得上世子哥哥。”
这回连跟在后头的周管家和姚家洛都笑出了声。
“今日来我府里,想玩点什么?”乔松玉心情不错,和萧丰奕顶了顶额头。
萧丰奕小短手指着姚家洛,“我觉得他更好玩,比世子哥哥好玩。我要跟他玩。”
乔松玉松了一口气,小孩子好玩是好玩,若是一直抱着哄,他还真没那么多耐心。正好府里这个半大小子玩心重,可以充当陪玩。就反手将萧丰奕递到纪明怀里。
“好了,今日保护龙子凤孙的任务就交给纪明,陪玩的任务就交给家洛。分工明确,你们好生伺候着。”
纪明抱着怀里软乎乎的一团,看着姚家洛的小脸,心头软的厉害。
“行,世子您就好好陪公子就行了,陪小皇子玩这等任务,交给我姚家洛是最合适。纪明,走,咱们再去喂鱼。”姚家洛笑的眼睛都眯了。
周管家这回真是敢怒不敢言了,姚家洛得了免死金牌,带着龙子凤孙一起喂鱼,就算将一池子锦鲤都嚯嚯干净,他老头也不敢多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