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位公子衣裳就已经价值不菲,闵流云出身寒微,才做了两年的官,怎会有如此富贵的朋友呢?
小丫头疑惑的歪着头:“敢问公子尊姓大名,你说你是我家公子的好友,可从前却未曾见过!”
赵景行轻笑一声,对闵家丫头的警惕心很是惊讶。
“在下姓赵,与你家公子同朝为官。至于未踏足过府上,只因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与闵兄虽互相欣赏,在生活中却未曾有太多牵扯。在下是听说闵兄入狱,担心伯母会想不通,这才特意上门探望伯母。”
小丫头闻言,转了转眼睛。
虽然赵景行的话不足以让人信服,可眼下家中只有自己和老夫人在,若是自己出去请大夫,那家中就无人照看老夫人。万一途中老夫人醒了,想不通做了什么傻事,那才不好。思及此,小丫头对赵景行福了福身。
“原来是赵公子,是奴婢失礼了,老夫人很不好,听说公子下狱之后就厥了过去,奴婢要照看老夫人走不开,可否劳烦公子帮忙请个大夫来。”
话落,不等赵景行发话,青峰就先嚷嚷起来。
“你这丫头,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你这反复试探,有意思吗?”
小丫头委屈的瘪瘪嘴。
赵景行轻声喝住青峰:“够了,别和一个姑娘家计较,我在此等你,你去请一个大夫回来。”
青峰不敢忤逆赵景行,却和那小丫头讨价还价。
“我去请大夫也可以,但你要先让我家公子进去!”
小丫头对青峰不屑的瘪瘪嘴,开门将赵景行请进去。
“看你家公子是个脾气温和的,怎么你这个做下人竟牙尖嘴利得很,实在不像话。”
青峰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牙尖嘴利的人是你吧!”
赵景行无奈扶额。
“青峰,别闹了,她只是个小姑娘,说话难免冲了些,你也不依不饶的,别忘了此行的目的,还不快去请大夫。”
赵景行发了话,青峰一溜烟跑没影了。
小丫头将赵景行迎进屋去,上了茶水。
赵景行接过却没喝。
“多谢姑娘,只是不知道伯母怎么样了,不知在下能否先行区探望?”
小丫头看着赵景行,更添了几分欣赏,主动报上名字。
“奴婢小桃,赵公子直呼奴婢贱名就好。”
赵景行略一颔首,从善入流的改口:“小桃姑娘。”
小桃引着赵景行出了花厅:“老夫人在正房,奴婢也正要过去呢,公子一同去吧!”
正房的寝室里,闵母脸色灰败的躺在床上,人中的地方有一道指甲印,看来在他们到来之前,小桃做了不少尝试。
见闵母情况并未好转,小桃心情明显的低落下去。
青峰带着大夫来得很快,老大夫被他拖着跑得直喘粗气。
老大夫姓朱,是端王府用熟了的大夫,每次去请的都是青峰,所以与青峰较为熟络,方才他还以为是赵景行发病了,一路跑着来,累掉了半条命,停下来之后看见赵景行好好的坐着,忍不住暴走。
朱大夫理起闵家院子里的锤衣棒,追着青峰打:“你这小兔崽子,鬼撵着你了。”
青峰被追得满院子跑:“朱大夫息怒,这不是事出从权吗?病人还在屋里躺着呢。”
听到病人,朱大夫扔了锤衣棒,对青峰吹胡子瞪眼,骂道:“你怎么不早说,害病人等着!”
青峰一脸委屈:“我早就说过有人晕倒了,是您不听的呀。”
朱大夫没理他,有小桃+6+引5着去了正房,诊过脉之后,朱大夫照例开了个方子。
“老夫人只是气急攻心,不是什么大事,待老朽给她扎两针就好,这汤药只是辅助,更重要的是要保持心情愉悦。”
小桃收了方子,多朱大夫福了福:“多谢老先生。”
朱大夫回以一礼,取针在闵母的人中和手上各扎了一针,半晌之后,闵母才悠悠转醒。一睁眼,看到一屋子陌生的人,闵母疑惑的转了转眼睛。赵景行让青峰将朱大夫送走,自己在闵母床前拱手拘了一礼:“伯母,在下是闵兄的朋友,听说闵兄出了事,特来探望伯母。”
提到闵流云,闵母的神情变得悲切,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
“那孩子怎么那么想不开啊,我早就劝过他,让他离杨沅清远一点,不要跟着掺和,他非不听。那些达官贵人们,出身高贵,生来就拥有我们奋斗半生所求的东西。不就是去佛寺清修吗?有不是要了她的命,怎么就值得他搭上前程,不顾后果的相帮。我含辛茹苦,好不容易才供他读出书来,本以为以后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谁知他又和杨沅清扯上了关系。杨沅清这个灾星,什么时候才能不祸害我的孩子!”
闵母的哭诉,让赵景行有些尴尬。
“伯母放心,闵兄弟我会尽量保住,只是仕途方面,可能少不得要贬一贬了。”
闵母有些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与他同年的举子,如今还是六七品,他就已经升到了三品,将别人走十年的路一年就走完了,确实太快了些,缓一缓也好。”
闵母对于官员的品级制度倒是很了解,赵景行微微挑了挑眉。
“伯母说得不错,树大招风,闵兄弟升得太快,难免招了某些人的眼,停一停,也算是避避风头。”
“仕途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今他退一步还可以说成是避人锋芒,可将来等安王继了位,那就是一辈子无所进益了。”
闵母的话一针见血,赵景行无法反驳,尴尬的摸摸鼻头。正好青峰送玩朱大夫折回来,赵景行让他拿了银子。
青峰从怀里掏出两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递给小桃,赵景行笑着对闵母道:“闵兄弟可能还需要些日子才能归家,这些银子伯母先用着,有什么事就到临江楼去给掌柜的留句话,就说要最好的饭菜外带,隔天在下就会让人送东西给来。”
诚然,让对方直接到王府找他会简单许多,可端王府太明显了,小桃上端王府找他,更容易让人盯住。
小桃将银票收下,对赵景行道了谢。闵母看着赵景行+,一脸不解。
“这位公子为何要帮我们。就算你是我儿的朋友,也大可不必如此尽心尽力!”
赵景行轻咳一声,装作没听见她的疑问,交代过小桃,就带着青峰离开。
闵流云只是个小人物,他下狱的消息除了与其利益相关的人,没人在意。皇帝将他下狱的罪名是护卫不力,所以出了有人幸灾乐祸之外,并没有多余的影响。安王的婚期定在正月二十,离现在不到五天,所以安王和傅家都没有把闵流云的事放在心上,所以闵流云进了刑部大牢,暂时没受什么皮肉之苦。
赵景行扮作护卫,在青峰的带领下,打点守门的狱卒之后进了刑部大牢,闵流云被关在靠里的单间里,见到赵景行颇有些意外。
“世子身份尊贵,怎好来这样的地方,让青峰来就是了。”
青峰识趣的去一旁守着,赵景行将带来的衣裳和吃食递进去给闵流云。
“无妨,有些话我也想问问你。”
闵流云毫不客气的收了东西,这些东西都是能用到的,他也没做推迟。
“我知道世子想问什么,杨姑娘确实是逃了,具体去了哪里我并不知情。”
赵景行的心随着他的话起起落落。
“你怎会不知?不是你安排的路线吗?”
“不是。”闵流云诚实的摇摇头。
“杨姑娘为了避免连累我,没有用我的方案,而是臣山匪袭击队伍的时候跑了,她的路线谁都没告诉,包括我。”
赵景行默然,随即又释然了,只要知道她是自由的,那身在何处并不重要,只要她自己过得好就是了。
两人相顾无言,半晌之后,赵景行率先开口。
“虽然她没采用你的方案,但你还是被连累了,从前的承诺依旧算数,我会尽力保你。”
“保我做什么,我可不想欠世子爷这个人情。”
闵流云回来这一路都在自暴自弃中度过,杨沅清的事让他意识到自己的渺小,渺小到朋友自己身陷囹圄之时还替自己打算。回京之后被革职下狱,虽然有点冤,但他觉得这才是真实的。仿佛只有承担了皇帝的怒火,才有些存在意义。
赵景行看着他,抽了抽嘴角。要不是身份不允许,他一定送闵流云一个白眼。
“我今日去探望了闵伯母,她因为你的事着急上火,你要是出不去了,闵伯母恐怕也挺不过去了。”
闵母的近况终于让闵流云有了几分求生的欲望。
“我娘她,还好吧?是我不听话,惹她伤心了,如今还要跟着担惊受怕。恳请世子帮我照看一二,待我出去之后,定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闵流云变脸的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闵兄弟放心,伯母那边我会尽力去照顾,闵兄弟在狱中尽量保重自身,我会在安王大婚之前将你捞出来。”
因为一旦安王大婚结束,傅家与安王的联系就会更紧密,对朝堂的把控也会更森严。宫里,那个刚回宫四皇子还成不了气候,空有皇帝的看中又怎么样,皇帝在和傅家这二十几年的争权斗争中都个胜负,又如何能指望一个小娃娃。
宫外,皇帝提拔的寒门仕子中,走得长远的没有几个,大多是当了几年的官,捞个钵满盆满。结交党羽,与傅氏一党斗得不可开交,却没有几个是真正做出政绩来的。总而言之,如今的朝廷就是千疮百孔,四处漏风。
闵流云做事倒也还勤勉,皇帝也看到他的本事。只是随着年纪的增长,皇帝越来越多疑,用人不敢重用,导致在朝堂上自己的人越来越少,反倒是傅氏的党羽越来越多,把控着朝政。
只要傅家嫡女嫁给安王之后,傅家全心全意,不留余力的扶持安王上位。届时,闵流云能不能全身而退就不好说,他虽然出身微寒,但这几年来的光芒太甚,难保傅家没有盯上他。
两人闲话了几句,青峰就折回来喊人。
“世子,时辰不早了,咱们该走了。”
赵景行拢了拢袖子,再三交代闵流云要保重自身,这才出了刑部大牢。
他前脚刚走,后脚消息就传进了宫里,皇帝正好在未央宫用膳,淑妃就跟着听了一耳朵。
皇帝听到消息,饭用到一半就摔了东西。
未央宫里,以淑妃为首,宫人们“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皇上息怒。”
虽然也不知道他在怒什么,反正哄就是了。
皇帝弯下腰掐着淑妃的下巴,语气生冷的道:“为什么人人都要背叛朕,你们为什么都要背叛朕,朕对你们不好吗?”
淑妃心直直的往下落,眼里含泪。
“陛下的意思,臣妾不明白,臣妾是陛下带进宫来的,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陛下!”
淑妃的眼泪,让失控的皇帝有一瞬间的清醒,他松开手,将人扶起来。
“爱妃没事吧?朕有没有伤到你?”
淑妃的眼泪“啪嗒”一声掉落在皇帝手上。
“皇上你捏疼臣妾了,陛下从未这样过,臣妾害怕。”
皇帝将人拉到怀里,好一番安抚。
淑妃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皇帝带着人离了未央宫。
皇帝失态的消息,被封锁在未央宫里,并未传出去,可皇帝过度的反应,一直在淑妃脑海中挥之不去。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让一个一国之君失态,说出为什么你们都要背叛我这种话来。
淑妃越想越觉得好奇,可是对于朝政她并不懂,来人传递的消息,也只有一句:“端王世子去探望了闵流云。”
淑妃思来想去,以她有限的情报,是怎么也理解不了其中的深意的,于是乎,淑妃让人去请了四皇子过来用晚膳。
赵景平下学之后,带着香草直奔未央宫。
与赵景平相处时,淑妃没把自己真的当成赵景平的生母,赵景平反倒给她更多的尊重。
两人都很明白,大家是因利而聚,合作起来,反倒少了许多试探与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