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动作一顿,继续喂药。
“他是主子我是奴婢,奴婢对主子尽忠是应该的。”
沈自珺默不作声,不再接话,心中酸甚。
皇帝虽然放赵景平回去,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召见过他。
骤然失宠,宫里不少人趁机落井下石。
每天去上书房,都带着点伤回来,内宫局也越来越怠慢,吃穿都大不如前。
不过这样也好,赵景平便也放肆起来,不用再装乖讨好皇帝。那些让他带伤的人,他也让人家挂了彩。
入了夏,皇帝一时贪凉穿得少了些,便受了风寒病倒。
这一场病来势汹汹,几乎掏空了皇帝的底子。嫔妃和皇子公主们轮番侍疾,期望在这个时候给皇帝留下个好印象。
赵景平连皇帝的寝殿都没能进去,为了“复宠”只能打别的主意。
雅庭轩里,赵景平正和香草谈起如何复宠的事情。
杜若躲在门后听了个一清二楚。
赵景平:“听樊先生说,江湖上又一位术士,一手炼丹之术出神入化,若能将他找到献给父皇,那父皇一定会愿意再见我的!”
香草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那太好了,这位术士既然是高热,那殿下可一定要快些啊,不要爱让别人抢了先。”
“你说的是,让沈太医出宫后留意查探位高人的事,等有了他的下落,便报给父皇。”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香草对赵景平福了福,退出房间。
杜若假装抱着扫帚在院子里划拉,香草看见她,心虚的四处瞟了瞟。
“你怎么在此?你什么时候来的?”
杜若忙不迭的摇摇头。
“奴婢刚从查房出来,看见院子里又落花,便来扫一扫。”
“是这样啊,那你扫过就去御膳房取膳来,我去御药房拿殿下的养身药来。”
杜若笑着送香草出门。
“香草姑姑快去吧,奴婢这就去传膳。”
香草前脚出门,后脚杜若就进了长极殿。
安王妃正在光明殿侍疾,皇后听过杜若的回话,便让人把她叫了回来。
如今她的胎已经有四个多月,肚子微微隆起,人却越发消瘦。
“给姑母请安,姑母叫我回来,所为何事?”
皇后一使眼色,杜鹃给她端了一杯温热的牛乳茶上来。
“是杜若妹妹,她听到雅庭轩那位与贴身宫女密谋,说要找一个民间术士进奉给皇上。”
安王妃看向杜若,笑着挑了挑眉。
“是吗?雅庭轩那位真的将主意打到了术士身上,想来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皇后微微扬了扬唇。
“不过,这提醒了本宫,皇上这一病,来势汹汹。太医院那帮蠢材,束手束脚,指望他们,八成是救不回来了。可你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世,万一皇上升天,这大卫之争,还真有些麻烦。”
傅莹莹扶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目露讽刺。
“皇位之争?有傅家在,其他人有什么资格去争,就算我儿还未出世,这皇位我也要为他留着!”
“所以啊,皇上现在还死不得,这术士不管有没有本事,总要找出来看看才知道。”
“姑母想要找,传讯出去让父亲走就是。”
傅家在京中势力盘根错节,不是只有两三个人手的赵景平可比。不过几日的功夫,这位炼丹高人查天师就被傅家在城外的一座小道观里找到。
傅家,傅太师看着眼前仙风道骨的天师,问道:“查天师是高人,想必不将凡俗之事放在心上,今日贸然请你出山,实在唐突。不过天师放心,那道观的修葺费用,傅氏承担了。”
查天师一挥拂尘,念了句“无量天尊”。
“大人心慈,老道也不好推辞,这是老道自己炼的弹药,给伏大人补补身子。”
傅太师让人接过,客客气气的请他下去休息。
查天师一走,傅太师的长子就忍不住了。
“父亲真的相信那老头子是隐世高人,还要吃他送的丹药。依我看呐穆时隐世骗子还差不多。”
傅太师恨铁不成钢的瞥了儿子一眼。
“你啊,年纪也不小了,能不能动动脑子。他是不是江湖骗子有那么重要吗?丹药也不是我们自己吃,皇上如今的情况不容乐观,咱们也是司马当做活马医,治好了有功,治不好也是那查天师的责任,与咱们无关。”
“这丹药,你找个人试一试,看看效果,若他还有几分真本事,便送进宫去吧!”
“儿子知道了。”
一瓶丹药,全给了傅家以为上了年纪的马夫,服完之后,果然精神好了许多,以刘氏高龄,让老妻有了身孕。
第二天,查天师就被送进了宫。
查天师及泥工那日,在雅庭轩的赵景平收到皇后的旨意,让他去光明殿侍疾。
赵景平与香草相视一笑,收拾去了光明殿。
光明殿里,查天师给皇帝喂了一颗丹药。
“回禀皇后娘娘,这丹药是草民用上百种药材,吸收日月精华,炼了七七四十九日才得此一颗,皇上俯下之后,两个时辰之后便能舒醒。”
皇后听他答下了保证,悬着的自虐暂且落下。
赵景平回来,正好听见查天师此话,又转头看向皇后,脸色微白,轻轻咬住了下唇。
皇后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禁心情大好。
“景平来了,听说这些日子书房课业忙,本宫便没让你来侍疾,入今傅氏找到了一位高人,皇上立马就能醒过来,本宫特意吧大家都叫来。皇上醒了看见大家都在,必然心中欢喜,恢复得也要快些。”
赵景平的肩膀因为极力的隐忍而微微颤抖,傅皇后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心。
皇帝很快就清醒过来,一如皇后所预料的,皇帝睁眼后看见满屋子的人,满是欣慰。
皇后将人都遣出去,将查天师引荐给了皇帝。
“陛下,这位查天师,乃是江湖中的高人,此番陛下重病,太医们皆束手无策,是查天师的丹药,才让皇上转危为安。”
皇帝虽然醒了,可精神依旧不济,躺在床上连查天师的脸都看不清,只依稀能看见他鹤发童颜,看着便是得到高人的模样。
“既是高人,便留在宫中为朕效力吧!”
查天师眼神光亮,该皇帝行了一个大礼。
“多谢皇上赏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自打有了查天师,皇帝的身子一日比一日更强健。
经此一事,皇帝对皇后也有所改观。
许是年纪大了,没有年轻时候的野心了,什么美人他也不想见了,倒是愿意和皇后一起待着。
傅家势力庞大,如今帝后感情好,旁人一个个的缩着头当鹌鹑,半点不敢有出头的意思。
赵景平依旧每日去上书房念书,跟着李太傅学习治国策略。
李太傅是三朝元老了,行事自有章法。
他随意说几句,对赵景平来说就已经是受用不尽了,所以李太傅讲学时,他都听得格外认真,平时一节课都不落。
从这次他失宠之事上,李太傅觉得赵景平行事稳重,宠辱不惊,倒对他有了几分欣赏之情。
平时讲课时,也会多谈一句。
“如今情势不明,傅氏外戚干政,在朝堂上一心铲除异己,宫里自然也不会松泛了。枪打出头鸟,四殿下平日里万万要保重自身,不要为了一时之利出头。”
“学生知道,多谢老师提醒。”
李态势满意的收拾了书本,准备出宫。
“时辰到了,老臣也该出宫了。四殿读书刻苦,但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回去之后先歇一歇,晚上再温习今日所学的知识不迟。”
“是。”
与李太傅结伴出了上书房,赵景平回了雅庭轩。
沈自珺早就在雅庭轩等着,此时正与香草闲谈着,远远的,赵景平便看到香草捂嘴娇笑,心中泛酸。
“沈太医今日怎么过来了,现在不是请平安脉的时间啊?”
香草起身去给赵景平打水洗手,赵景平在沈自珺对面坐下来。沈自珺在赵景平手腕下垫了个垫子,跪在他面前给他请脉。
“今日确实不是每月请平安脉的日子,不过如今带你下身子虚弱,微臣多来几次也是使得的。”
赵景平看见香草拧了热帕子过来,立马乖乖坐好,收敛了脸上的防备之色。
“哦,那就多谢沈太医了。”
沈自珺一边搭脉一边回赵景平的话。
“樊先生让微臣来转告殿下,查天师进宫之后,可能殿下的日子会难过许多。让殿下忍着些,万万不要坏了咱们的大事。”
沈自珺才说完,外院就传来了宫女请安的声音,赵景平条件反射般的收回手,沈自珺一脸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微臣是在替殿下请脉。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即便是淑妃娘娘来了,也不必样大的反应。”
赵景平被他看得老脸一红。
“是我反应大了,淑妃娘娘来了,沈太医先回去吧!”
沈自珺收拾了医药箱从主院出来,正好看到雅庭轩的宫女引着淑妃往里走。
看到沈自珺的脸,淑妃又一瞬间的愣怔。
沈自珺却无察觉,低头出了雅庭轩。
香草迎出门来,看见淑妃站在院子里出神,便唤了一声。
“淑妃娘娘,请吧!”
淑妃回过神来,跟着香草进了里屋。
“香草姑娘,方才那位太医是谁?”
香草替淑妃打起帘子,一边回到:“回淑妃娘娘,那太医只是太医院的一名学徒,姓沈,名自珺。咱们殿下不受皇上看中,没什么好的太医愿意来。殿下的身子便一直由沈太医照看着。”
淑妃紧紧握紧了手。
默念道:“沈太医,沈自珺,沈......沈家哥哥。”
香草听淑妃嘟囔了一声,回头时她已经恢复了正常。
赵景平走过来给她请了安。
“儿臣见过淑妃娘娘,淑妃娘娘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淑妃在赵景平对面坐下,微微一笑。
“如今皇上那边皇后娘娘寸步不离的守着,宫中嫔妃全都闲了下来,我独自坐着无趣,便来看看你们。方才在院子里看见太医出去,怎么,四殿下身子还没好全吗?”
赵景平笑着摇了摇头。
“多谢淑妃娘娘关心,儿臣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沈太医只是例行请安罢了。”
“原来如此,说起来,我虽高居妃位,却没有一个用得顺手的太医,每回生病,总是被太医院踢来踢去,病总好得慢些。”
淑妃说完,便低头喝茶,赵景平轻咳一声,接话道。
“既然如此,淑妃娘娘若不嫌弃,儿臣便让沈太医每月去未央宫请平安脉。”
“如此,便多谢四殿下了。对了,其实我来,太医什么的皆是小事,更重要的是......恕我冒昧的问一句,四殿下如今,是在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赵景平眼皮一笑,短期茶杯掩饰自己的脸色。
“淑妃娘娘何出此言,如今我已然失宠,能够保全自身已属不易,又何来做大事一说呢!”
淑妃脸色一沉。
“我以为,大家好歹也曾做过合作伙伴,谁知四殿下根本没把我当自己人,如今四殿下有了新的盟友,我也失了宠,没了可以利用之处,便要弃之不顾了吗?”
赵景平眉头微蹙,打趣道:“我与淑妃娘娘是合作关系,怎么在淑妃娘娘嘴里,我像是始乱终弃的渣男一般。”
淑妃抿唇,默然不语。
赵景平尴尬的挠了挠头。
“也不是我们故意要瞒淑妃娘娘,只是此事十关重大。淑妃娘娘高居妃位,实在没有与我们一同冒险的必要。”
“什么叫没有必要,四殿下还是皇上的亲生儿子呢,将来无论谁登基,你都是亲王,又何必冒险。”
赵景平一时无法反驳。
“既然淑妃娘娘执意要趟这趟浑水,那儿臣也就不客气了。前些日子有一位谋士找到我,说愿意追随于我,想皇上进奉查天师便是他的计谋。”
淑妃听得直蹙眉头。
“谋士?四殿下可知,那平王是如何倒的?”
赵景平诚实的摇了摇头。
“儿臣进宫不久,此等密辛,儿臣并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