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陈沛萱的法子虽然很笨拙,但是却是她能做到最大程度上给曲圆圆的偏爱了。
简三春忽然有点能理解陈沛萱的心情了。
她趴在宽桌的另一边,喃喃道,“大家都好不容易啊。”
何子月带小金豆游走的笔顿了一下,笑道,“小小年纪,感慨什么呀哪有人活着是完全轻松的呀,你有所选择,就必定要为此付出代价。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简三春“啊?”了一声,挠了挠头,颇为不好意思。心里却在搜肠刮肚的翻落,她是什么时候跟何子月说过这话的。
她完全没印象。
段狐狸过来逮人的时候,简三春正在给何子月问小金豆的正名,何子月迟疑着也不知道要给小金豆起个什么正式的名比较好。
他马上就要四岁了,一直金豆金豆的叫着也不合适。
何子月之前对此虽有考虑,但都不太满意。
段狐狸很快从她们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来她们在谈论什么,于是道,“不如叫何言吧。”
何子月还能不同意,段狐狸先被简三春掐了一下。
段狐狸嘶的吸了一口气。
他传音给简三春道:这个名字怎么了?不好吗?
简三春眼神控诉他道:何言何言,何必言语呢,怎么好?!你这是在放大小金豆不善言语的缺陷!
段容真看她着急,闷笑出声,他淡淡看向何子月,却见何子月点头正色道,“这个名字好。非与我道者,不必言多。”
段狐狸骄傲的扬起下巴,好像起个名字是什么不得了的殊荣,简三春看了一眼他,低头郁闷的扣手。
何子月很照顾她的心情,问道简三春:“三春有什么更好的想法吗?”
简三春确实没有什么满意的组名,想了一圈,自暴自弃道,“就何言吧。”
何子月和段容真偷偷的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里瞧见了了然。
小金豆的名字就这么被敲定了。
简三春回去的路上一边在怪自己为什么没想出来更好的,一边在怨段狐狸出现的时机太巧了。
甚至连对何子月都有些怨言,因为她太草率了。
简三春回到屋里,便将房门栓上了。
这小性子使的,段容真喜闻乐见。
天知道简三春在那次说明之后,有多长时间再没在他面前展露过自己的不高兴了,更别说把这种不高兴表现出来了。
段容真眼中含笑,从那微开着的窗户里跳了进去。
简三春确实在对着他的扇子生闷气,段容真觉得好笑,又不能真的在这种时刻笑出声。
除非他今晚真的想睡在院子里。
简三春一看见他,就把那玉骨扇扔到他怀里,“谁让你进来了。这是我的屋子!找你办事办不了,起名倒是积极,你这么能耐,就别进来睡呀。”
段容真知道她这是迁怒了,但是也毫无怨言的听着。
等简三春说一段落了,又急忙掏出袖中的桃花酿和油茶酥,甚至还拿出来三两红牛肉。
简三春晚上确实没吃多少,何子月做小金豆的独食做习惯了,一时三个人同吃,那一点鲜汤葱油面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简三春怼爽了,便毫不客气地从段狐狸那里拿走吃的和喝的,坐在桌子旁狼吞虎咽。
段容真这才慢慢将他今日之事一一道来。
段狐狸说,孔却给他传音道,京都那边有情况,叫我过去商量一下对策,早做打算,以防不测。
简三春咕哝着问:“什么情况啊?”
段狐狸替她满上一杯酒,接着道,“王家的幺儿死了,头被挂在王家私林的入口,王家大怒,全力派人将这罪魁祸首抓捕归案,但实际上,暗地里是在怀疑张家。”
“毕竟京都人人都心怀鬼胎,你也不知道对方与你联盟合作究竟是想坑你一把呢,还是说真的真心实意的。”
简三春喔了一声道,“然后呢?”
“闻无心说无虞把梅绯若带到闻家时,被张家人发现了。她身份暴露了,这条插在白面鬼军队的暗线不能用了。”
简三春一怔:“闻无虞是闻无心那个天天喊着要嫁给你的妹妹?”
段容真喝了一口酒,瞬间呛出来大半。
简三春看她他如此反应,心下明了几分。
她也不继续问,就等着段容真往下说。
段容真缓了一会儿才接着道,“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三件事,闻无虞得知了我要成亲的事情,非要闻无心出面阻拦,不然她就冒着现在各局实力动荡的危险,亲自来搞破坏。”
简三春这回连个音儿都没有了。
段容真赶紧道,“当然,不管她来不来,我都不会让这场婚事在我手里搞砸。”
简三春吃着饼,“唔嗯”了一声。
段容真稍稍放心,继续道,“还有一事就是葛青真的被方文士救出来了,只是残了两条腿,方文士带着他在山上东躲西藏,需要人去帮忙。而成季春自曲明珠回门之后便一直没有下落,也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简三春提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救葛青?”
这个易容书生扮相的糙汉,时至今日,简三春对他的印象都好不起来。
段容真沉吟了一会儿道,“不是我们,是方文士。”
简三春:“好吧。”简三春转念一想也是,总不能不让人去救弟弟,既然已经救出来了,现在就只能希望这个人有用了。
“那谁去帮他呢?”简三春又提出了致命问题。
段容真几乎要以为简三春这是故意要戳着他的痛脚问了。
不过就算她真的是,也只能含泪忍着了。
段狐狸迅速的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我本来是想让闻无心去的,但是他实在走不开。云沧又不能露面,便只好请白岩去了。可是白岩听到风声,直接把云沧给拐跑了。现在除了我和孔却,确实无人可去了。”
简三春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段狐狸实在有些忐忑。
果不其然,简三春下一句问的就是,“所以你们谁去呢?”
段容真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他小心翼翼道,“孔却我想留给你,毕竟你的离魂症时好时坏,而阿娘在这方面懂得比我多些。但是如果你不想让我去的话,我就不去了。”
简三春眼皮子都没抬,“我说过吧,如果成亲时候,你不在的话,我会找另外一个人的。”
段容真:“嗯……”
“不过就算我要去,我也会在那儿之前赶回来的。”段狐狸找补一句道。
简三春叹了一口气,“我完全没有想绑着你的意思。我只是习惯把丑话都说到前头。而意愿这种事,要两人都达成统一才有效。我希望我们是互相尊重,而不是其中一个人的姿态放的很高。哪怕那个人是我,我也不会因此有半点开心。”
简三春顿了一下道,“我是在谈恋爱,不是在养一个对我百依百顺的孩子,你明白吗?”
段狐狸委屈的摇摇狐狸头。
简三春没辙子了,只能道:“私心上,我确实不想你去。不过方文士之前医好何子月,我也算是欠了半个人情,如今他有难,但凡我能有所帮助,就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不过你同他没什么交集,你要不要去,全看你自己。我很高兴你提前来征询我的意见,但我的意见和意愿你不一定非要都遵守,而是要以你自己的意愿为先。如果你想去,我不会拦着你。”
简三春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段狐狸要是还明白不了,那他真是白瞎了青丘九尾狐的身份。
段狐狸缓缓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之后,简三春才把手里的最后一口饼给咽下去。
“所以你想去吗?”简三春将油饼咽下去,喝了一口桃花酿润润嗓子道。
段容真盯着简三春道,“想。但是我怕我会后悔。”
京都太乱的话,是要出事的。他们普通人解决不了的事情就一定会转手交给那些修仙的。
修仙的向来拿鼻孔看人,将满口道法自然,死生有数挂在嘴边,实际上只是为了替他们自己开脱,掩盖他们丑陋的内心。
他们比起普通人的贪欲只多不少,但凡把国之将来交到这种人手中,用不了多久,六界也会被牵扯进去。就像最开始爆发的那一场混战一样。
而简三春现在还没跨入修仙门界,还算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哪怕身负奇宝,也未必能在大战中活下来。
段容真一直瞧不上那些门派,其中确有一部分简三春前世的原因,但也有很多是他自身体会。像这些肮脏事,段容真不愿多与简三春说。
所以他只是简单的回了一句想。
简三春直白道,“既然想,就不要瞻前顾后。更不要后悔。”
段容真喉头滚动:“如果我更想你与我同去呢?”
简三春轻轻摇头道:“那恐怕不行。我有我的事情要做。”
段容真苦笑一声,呢喃道,“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简三春是听见这句话了的,但是她没做出任何表示。
她觉得彼此不强求就是对对方最好的尊重,却忘记,两个人之所以亲密就是在强求拉扯,建立平衡中来的。
那是赋予彼此相同印记的细小事情,是你为我改变一点,我为你改变一点的主动亲近。
简三春的做法也没什么错,只不过还没有真正的替两个人着想而已。
简三春吃完喝完后,摸摸自己微微鼓起的肚皮,突发奇想问了一句段容真:“哎,狐狸你说,抚育一个小生命是不是真的很好玩啊?我看大姐、二姐、三姐,好像还都挺热衷教育孩子的。”
段容真眼中浓墨重聚,他的思绪似乎飘到很遥远的地方去了。
简三春也没期盼从他这里得到答案,反正她并不打算在这儿多事之秋徒增负担。
他不该作为麻烦出现。这是简三春始终坚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