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骂骂咧咧的妇人不是陈沛萱又是谁呢?简三春这才明白过来曲江楼刚刚的阴郁眼神是从何而来了。
她竟然因为他随口的一句话,然后当真了,还语气颇冲的责问了他一句。
简三春自己都觉得诧异,原来她对曲江楼的信任已经连这点都没有了吗?
简三春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她误会曲江楼这件事情上,辨认陈沛萱也是因为她独特的嗓门。陈沛萱的步子迈的很大,不多时便走到简三春。
简三春这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陈沛萱的夸张打扮,花里胡哨跟个插了五颜六色劣质凤凰毛的山鸡似的,十分辣眼睛。
她不由张大了嘴巴,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
陈沛萱还以为她是被自己的打扮惊艳到,洋洋得意的朝简三春道,“看什么。像你这种穷酸户根本穿不起。”
“……”
简三春默默捂上了眼睛。
陈沛萱这回彻底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她以为简三春在刻意侮辱她,顿时气急败坏的就要抡起巴掌打她。
她的胳膊被忽然拐回的曲江楼成功的钳住了。
曲江楼的眼神十分危险,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陈沛萱生吞活剥了。
“我说过没有,不准你再针对她没事找事。”
陈沛萱梗着脖子怒视着他。
简三春有些糊涂了,怪不得这段时间陈沛萱销声匿迹的,原来是曲江楼警告过她了。这么一想,简三春的愧疚之心就更加沉重了。
“你还知不知道你是我儿子!”陈沛萱怒目圆睁。
“呵,要不是因为我是,你以为我能纵容你在外面打着我的旗号招摇撞骗?”曲江楼反讽道。
陈沛萱被这句话刺激到了,她气到发抖,用另一个自由的手指着他的鼻子骂:“你个小兔崽子,我当初就不该生你下来。什么叫我在外面招摇撞骗?我那是为了给你物色一个好妇人,好妻子。你倒好,不吃奶就不认娘,造孽啊,我这是养了一个什么样的白眼狼唔唔唔……”
陈沛萱说到后面忽然长嚎起来。
曲江楼脸上净是不耐烦,眉眼间的烦躁任谁看了都要心惊。
简三春想帮忙圆场,忽然发现她连句话都插不进去,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彼此伤害起来。
陈沛萱往地上一坠,一只手吊在空中,将全身的力量都压在曲江楼的胳膊上,撒泼道:“我的圆圆呢?我的圆圆呢?!你不是我的圆圆,我的圆圆才舍不得这么对我。”
曲江楼听得额头青筋直跳,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想和家里人打交道的原因,说不清楚理还要闹得谁也不安生。
曲江楼也不愿惯着她,他语气很重的扔下一句,“你的圆圆早死了。”然后便将陈沛萱的胳膊松开。
松开时,还借力将陈沛萱往后面一带,要不是简三春手疾眼快扶了一把,陈沛萱很可能就要四仰八叉的滚在地上了。
简三春不扶还好,一扶就好像提醒了陈沛萱什么事情一样,她猛地从地上站起,拉着简三春的手腕举到曲江楼面前道,“你还是放不下她是不是?!你对这个女人就这么执着吗?她有什么好?你告诉我她有什么好,能让你对你的亲娘生病一个月不闻不问?!”
简三春简直迷惑了。
她只是一个无辜的旁观者,为什么陈沛萱时不时就要拉她出来溜溜?她是驴子吗?
曲江楼没再解救简三春,他看着陈沛萱道,“我再重复一遍,你要这么闹的话,咱们大家都别想好过。”
陈沛萱的眼泪瞬间就上来了,简三春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罪人。
要是她今天不来找曲江楼帮忙,是不是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都怪那只臭狐狸,需要的时候,人都不在。不需要的时候,一个人磨她。这狐狸故意的么?
简三春在心里暗骂他一句,然后自己唤出无名剑,借无名剑敲陈沛萱麻筋之时急忙脱身。
眼看陈沛萱又要撒泼,简三春赶紧将她要跟段容真成亲的事情说与她听。
陈沛萱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简三春乘胜追击,又将今日所求之事说给陈沛萱听,陈沛萱静心沉思了一会儿,果真不闹了。
简三春心说,曲江楼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能俘虏陈沛萱的心?就算他不想对这个人多费心思,但只是解释两句,哪怕只是哄哄她,也总比什么都不说的强吧。
看这,不是瞬间就解开了她的心结?
陈沛萱听后,舒心不少,还要给简三春开小灶,之前的种种也不计较了,高高兴兴的踩着自己的小金鞋到厨房里去了。
她走了之后,简三春才对曲江楼道,“对不起。”
曲江楼面无表情看着她道,“你可知道在我这里的对不起可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简三春没理会他的冷言冷语,思虑再三,还是将她成亲的背后原因讲给了曲江楼听。不过她唯独避开了自己得了离魂症这件事,只是简单的说了说京都和曲明珠,还有曲香柳的事儿。
曲江楼对此毫无反应,情绪甚至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简三春心中舒了一口气,又劝了两句旁的,就准备打道回院,好好和那狐狸联系联系,赶紧把那打井之事给解决了。
曲江楼似乎预测了她的打算,说了一句让简三春成功停下脚步的话。
“虽然我并不赞同你的做法,但是你既然已经选择了,并且真诚的告诉了我。那我也不想与你再有什么瓜葛,只是打井的话,我可以为你们献上这最后一份大婚之礼。”
简三春迟钝的听出了不对,她反问道,“为什么是最后一份?”
曲江楼玩味儿的笑了一下,“那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啊。难道我不是曲家最后一个知道的吗?”
简三春心说,这怎么到了曲家一个个都成了人精。就她一个一天比一天傻。
简三春没再跟他纠结这个,爽快应道,“那我们走吧。”
于是那些租客院里的井就这么被打好了,刚刚刚巧到他们回来打水沐浴睡觉。
…………
简三春回忆完毕的时候,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何子月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道,“以后这种事,我来就好了。知道你们关系复杂,所以由我来办这些事,才不会出现意外。”
简三春用手搓着一张脸,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没事的,大姐。我能处理好。”
何子月崩了她一个脑袋瓜,“怎么?心疼你还要排队等在你后面?”
简三春咧着嘴笑了,轻快道,“大姐,你真好。”
小金豆看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便也跟风道,“真好。”
惹得两个辈分的女人哈哈大笑。
吃过晚饭之后,简三春就呆在何子月房里,看她手把手教小金豆写字。
小金豆在何子月的照顾下,一日日肉眼可见的丰腴起来,脸颊上的肉随着他的笔动一晃一晃的可爱极了。
简三春伸出魔爪揪了一把,被肉弹回去的小金豆哇哇大叫,“姨姨,坏坏。”
何子月半责怪半宠溺的看了她一眼,“好好的,别动手动脚的。”
简三春吐吐舌头,那模样跟投机取巧被揭穿的曲安歌如出一辙。
何子月心道,也难怪那姓段的几乎天天守着了,这要真放出去,不得被人一骗一个准儿?
何子月想了想,赶紧摇了摇头。
小金豆关切问道,“姨娘,你头疼吗?”
何子月温柔道,“不疼,就是觉得你三春姨姨越活越年轻了。”
越活越年轻,那不就是心智萎缩了吗。
简三春听出她这话的弦外之音,故作孩子气撅起嘴巴,成功的把何子月逗笑了。
“别闹,让小金豆好好学习。”何子月嗔怪道。
简三春消停了一会儿, 在小金豆有样学样吃力地画了两个字之后,又问何子月道,“大姐,你说陈沛萱是真的分不清楚曲江楼和曲圆圆吗?”
何子月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是要我说的话,我能分得清也不愿意分清。那毕竟是我十月怀胎养到大的孩子,就算他的灵魂已经消逝,就算另一个人的性格与他大相径庭,我也要巴着他的躯壳,守着他能回来的最后一点希望,不能轻易的将和他的联系断了。”
“毕竟我没什么本事,我也不会法术。我看不到曲圆圆和你们能看到的东西。我无法得知他的灵魂究竟在不在我身边,也无法预测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只能日复一日的为了那具已经换了人的躯壳,去和我完全不认识的一个人建立联系。”
何子月说的越多,简三春的心就越疼。
原来做母亲的和没做母亲的,念头想法如此之大。
虽然陈沛萱的做法是有些偏激和铤而走险了,但换个角度想想,她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倘若她儿子的灵魂真的在她身边,她却好似全然没察觉似的,不断地向另一个人示好,那她儿子心里肯定会不舒服。
她也做不到那么心无芥蒂,毕竟那是占了她儿子躯壳的人,迷信一点的话,谁知道你是不是厉鬼上身活着强行夺舍害了她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