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鬼见他沉思,快要掉的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谏言道,“我看这两日,简姑娘经常对账目愁眉不展,公子何不给她一个惊喜?”
段容真奇问:“是吗?我没见她翻账目啊。”
那女鬼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无语模样,心说这狐狸难怪追不到人,那就算无事,也不能给人家姑娘一个惊喜吗?
她优雅的冲男人翻了一个白眼,抖了抖自己的破烂裙子,顺带拍了拍自己水肿的面皮,然后竟然走了!
段容真微微蹙眉,心想这鬼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
简三春和何子月在屋子里不知密谋了什么,出来的时候,两人竟都是神清气爽的模样。
小金豆睡在何子月怀里,安然恬静。
段容真盲猜一下,这是简三春又被何子月用什么条件贿赂了,不然,凭简三春执拗的性子,这件事哪儿这么快就翻篇。
他从树上落下,隐没身形,等何子月带着小金豆走了,才忽然从简三春身边冒出头来。
“小金豆真可爱。”
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简三春一跳,她往旁边躲,脚绊脚,往地上扑,段容真手疾眼快的将人捞到怀里。
精瘦有力的臂膀揽在她腰上,两颗心同时撞的砰砰乱跳。
段狐狸这次很规矩,只挑了笑看她,眼神似有若无的在她肚子上打量,好像在无声宣告,我想有个宝宝。
简三春目光躲闪,不敢看他。
她压根不敢想为什么只是单纯的身体接触,她就会如此的羞赧,好像脑子跟眼睛一块坏掉了,一个不会运作,一个无法正常。
这人也不过只是出门了一个月,她就觉得时间好长。
昨日里见他的时候,她就已经觉得自己不太对劲了。
像以往,她哪里会忽视何子月犹豫的神情呢?哪里会轮到别人给自己拿主意?
而今日,竟比昨日更甚!
简三春用力的推拒了两下,才从那种“嗞嗞”头顶冒着热气的氛围下脱出。
简三春拿手在两颊处扇了扇风,瞪他一眼,萌凶萌凶的警告他,“以后不准离我这么近!”
说完,人就落荒而逃的跑了。
段容真在后面闷声失笑。
因为府中没人揪着他的事,段容真很快又上岗了。
他日日拿着扫帚,跟在简三春屁股后面,连对这种事异常迟钝的曲向明都看出了几分不对劲。
曲府那么大,平日里,除了吃饭连碰头的机会都很少,是以只要在没人的地方,段容真就喜欢一本正经的戏弄她。
什么“春儿怎么不看我?”
拿着一朵菊花跟她侃,“春儿这花好香,连花蕊都长的如此精致特别,让人有十分拈来把玩的欲望,不过比起你来,我觉得还是差远了。
春儿人比花娇。”
简三春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一张老脸臊的慌,想叫他走,又怕他真的走了。
陈沛萱每每看见,都要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一笔。
像这种小事,天知地知胡媚儿知,那段容真必知。
他可以想象陈沛萱想用它来干什么的,不过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巴不得陈沛萱,将事情都呈现在曲江楼面前,好叫他识时趣儿的知难而退。
若非她现在只剩这一件事有用,他可能在回来的当天就扭了她的脑袋。
上次简三春烧掉的那张卖身契根本就是假的。
光这一条,陈沛萱就死不足惜。
段容真眯着眼,手法轻柔的,将床上的人伺候舒服了。
简三春将头埋在枕头里,喟叹不已。
这两日总是困觉,随便趴在桌子上都能睡着。
段容真同她讲讲旧朝的事,她也总是有心无力的只能听进去一耳朵。
醒过来之后,总是浑身散了架一样难受,伸个懒腰骨头响的错落有声,都要怀疑自己还健不健在。
简三春不舒服,段狐狸便回青楼学了两日按摩。
再回来时候,简三春明显感觉他吃豆腐的水平又上升了。
不过,放松是真放松。
一旦下了雨,听雨入眠就更自在了。
成衣店有阿朱守着,何子月带着小金豆拿着她的银钱在筹办租房一事。
颜料也没回来,她压根没什么事儿干,真的瘫成了一条咸鱼。
整日里就和段狐狸厮混在一起,让他念画本子给她听。
到头来,简三春就一个想法,不用上工的感觉——真好!
………………
曲江楼是在十月末回来的,那时候桂花开的正好,简三春时不时就去外面的商铺里买些回来,泡茶。
她刚把桂花扔到煮沸的瓷壶中,就听见正厅方向陈沛萱传来的惊呼。
似乎还有茶盏碎裂的声音。
彼时,段狐狸正躺在她腿上,环着她的腰,有一搭没一搭的捻着她腰间骨扇的流苏玩。
简三春一激动,压根没想起来腿上还躺了个人。
她一起身,段容真的狐狸头“当”的一声顶上桌底板。
要不是他手快撑个结界,那热水可能就要翻到他们两个身上,造成一桩人间惨案。
简三春呆若木鸡,连忙去检查段容真有没有事情,被男人一把扣住后脑勺,惩罚性的吻了上去。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简三春还脱身不开,眼看着狐狸越来越得寸进尺。
她心一横,主动的亲了对方一口,趁着狐狸愣神的功夫,提上裤子就跑。
段容真眼尾红红,眯起来的狭长眼眸里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精光。
曲江楼是带伤回来的。
他神智似乎有些不清,问他话,他总是重复“对不起”这三个字。
他一看见简三春,就把人脑袋拢到自己怀里,一个劲儿的道歉。
陈沛萱一秒钟都看不下去,张牙舞爪的冲上去,就要抓简三春脸上一道红。
曲江楼眼中敌意满满,似乎谁要动简三春,他就要把在场的人都干翻。
何子月急忙捂着小金豆的眼睛和耳朵,根本谁也劝不住。
从私塾回来的曲修诚又见这场面,直接喊朱颜去了。
但朱颜一副低落的样子,看起来比正厅那些人更需要规劝。
是以,曲修诚一去不回。
最后,还是姗姗来迟的段狐狸,将难舍难分的三人给分开了。
他的方法简单又粗暴,直接动手劈在那不老实的母子后颈,世界就重归清静了。
何子月面上不显,心中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简三春问他,曲江楼这是怎么了?
段容真根本不想为曲江楼解释,看了非礼勿视的何子月一眼,随便唔嗯了几句,然后拉着简三春的手道,回去再说。
简三春放心不下,频频回头看两人,被段容真强硬掰正了头,“是爷不够帅吗?春儿怎么老是盯着别的男人看?”
简三春最烦在正事上嬉皮笑脸了,她本来就对最近的放纵不满,又因前面转世之猜,心下烦乱,此时又遇上曲江楼一事,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没一个省心的。
偏生平日里最懂她心的男人,此时根本不把这当回事。
她火从心来,当即踩了段狐狸一脚,扭头就回去,守着曲江楼直到醒来。
狐狸就在门外,烦躁的将树上的叶子全捋秃了。
女鬼胡媚儿在一边捂着嘴偷笑,幸灾乐祸。
简三春再出来的时候,狐狸没看见一只,倒是那些布置好的花草,败落一地,头顶上顿时顶了一个小火苗,见人就燎。
何子月来跟她汇报租房的契证下来了,也被她凶狠的表情惊了一下。
她忙问这是怎么了?
简三春指着身后屋中,摸着实木桌子,四处打量的曲江楼道,“傻了。”
曲江楼闻言,眼神清明的冲何子月点了一下头,好似他第一次见她。
何子月:“……”
何子月上前探探他的额头,被曲江楼迅速躲过。
小金豆抓着简三春的裙摆,在何子月后面探头探脑。
曲江楼皱着眉问,“你们是……?”
简三春气他连自己都差不多忘了,直接捞着小金豆,放在他面前,冷言冷语道,“你儿子。”
装傻的曲江楼:“???”
但是他不能卖人破绽,只能先试探的捏了捏小金豆的脸,然后又抱着他,在铜镜中对比了一下脸。
最后,蹙着眉问简三春,“这相貌,真的是,我和你的……儿子?”
简三春:“?”
“我隐约记得,我们是情侣。”曲江楼的直球打的漂亮。
如果段狐狸不在,就更好了。
门外的树桩,狐狸爪子都给人磨毛了。
但狐狸本人却还是一声没吭。
他的眼神冷的,站人面前恐怕都能给人冻死。
胡媚儿毫不在意的火上浇油,“有本事躲,没本事哄呗。”
段容真银牙咬碎,拿着金铃铛晃了晃,胡媚儿瞬间消失在原地。
那厢何子月还在傻眼,简三春已经干脆利落的拒绝了,“不,你记错了。我是你祖宗,咱俩怎么会有关系呢?”
“倒是你,快把孩子他妈是谁,速速交待来,然后上门迎亲去。”
曲江楼:“……”大意了,没想到三春现在,也会演戏了……
曲江楼抚着额头,一副头疼欲裂的模样,转眼,自己又躺回床上缩成一团。
简三春若无其事的关上了门。
有一瞬间,曲江楼以为,他露馅了……不然,简三春为什么能这么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