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青骑着马,唇角勾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面容上还是一派的温和无害。
他简单的做了个向下压的手势,那些从地里冒出来的骷髅便一一化为光点消散。
曲圆圆他们刚松一口气,就见一张充满法力的大网便从天而降。
孔却拿刀抵在头顶,丝丝缕缕的灵气顺着刀尖过渡到那张网上,使那张网的威力更大。
曲圆圆被这强大的力量镇的单膝跪地,而何子月早已支撑不住躯体,双膝陷进地里。
好在这遥远的小错落还是土地居多,何子月的膝盖这才没有碎裂开,只是血液不流通的胀痛。
曲圆圆咬紧牙关,把身上最后一点灵气牵引到何子月身上,帮她减轻一些压力。
他阴鸷的看着葛青,恨不得现在就给他生吞活剥了。
他心中本有无数疑团,但看葛青身上穿的衣服,和他熟练指挥白面鬼军队的模样,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葛青的身份,就是白面鬼军队中的一员!
至于他这么些年为什么躲躲藏藏,曲圆圆也有一二想法:应该是他叛逃,并拿走军中法器了吧!
葛青无视曲圆圆的目光,只盯着孔却道:“交出来,我便饶你们一命。”
孔却怀里的狐狸耳朵动了动,不过孔却没动。
在葛青露出真身之后,她身上的气势忽然变得神鬼莫测。
孔却气定神闲的收了刀,那大网竟也没能往下分毫。
曲圆圆可不觉得那是他的功劳,他的眼神暗了暗,与何子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心惊来。
孔却与葛平有旧?……仇?
又要交出什么来?那只孔却小心护着的无毛狐狸吗?
可那只狐狸在五年前,跟着一个仙姑来家里驱鬼的时候,明明羸弱的连一只无意识幽魂都杀不掉。
曲圆圆的重心一下又放回了狐狸身上。
不过孔却却没有给他仔细思考的时间,她微微俯身,抱着狐狸像一道光一样竟然跃出了大网。
忽然受到重压被压趴下的曲圆圆:“……”姐姐你出去前能不能先打声招呼?
何子月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曲圆圆护在怀里,他闷哼一声,唇角溢出血来。
孔却回过头,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无措,她可能是真忘了罗网里还有其他的人……
曲圆圆见状,把手撑在何子月肩膀边,断断续续努力冲孔却道:“只是……一点,重力……罢了,无需…孔老板…担…心……”
唇角的血滴在何子月下巴, 一时之间她又是惊讶又是心疼。
她看着那张酷似曲老爷年轻时的面容,头一次生不出厌恶与害怕。
曲圆圆从曲梁钧手里救她出来的时候,她就把命搁在曲圆圆那里了。
无论曲圆圆派给她的任务有多刁钻,多难办,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就算伤痕累累,也要拼了命完成它。
对曲圆圆,她是敬的,却也是怕的。
她原以为如果他们两个中要死一个的话,那必然是她。
毕竟曲圆圆有什么不那么做的理由吗?
何子月觉得没有。
她在他手下五年,自然是知道这个男人骨子里有多残忍。
就算曲圆圆时常与她说些不入流的体己话,她也从未将它当真。
她以为,那些关心的话,不过只是曲圆圆的表面爱好。
吃了吗?好吃吗?早睡吧,出门(做任务)记得带防护(穿软甲),女孩子不论多少岁都不要留伤疤……
这些,这些,他与谁都能讲这样的话。
因为觉得没几分真心,何子月一向都冷淡回应。
可现在看来,却是她错怪了他。
何子月的眼泪一下涌上眼眶,曲圆圆额头青筋暴起,说一个字都很吃力,却还试图安慰她:“别哭,大姨。女人哭了就不好看了。”
就因为这一句话,何子月哭的更用力了。
她像是要把多年委屈积攒下来的眼泪全部都哭出来。
曲圆圆叹了口气,他看着随时间过去,已经半截入土的胳膊,心说孔却怎么还没打完。
哪知拼了老命扭了一下脖子,却见那两个人你不动我不动,大家都是木头人??
曲圆圆憋不住的暴躁:“???你他妈在干什么?”
孔却皱眉瞪葛青,葛青却但笑不语。
哪知孔却一动,那软网瞬间变成了吹毛断发的利刃。
曲圆圆的背被割的血肉模糊,有紧的绳子直接就卡在了骨头上,带出一片绽开的肉芽。
曲圆圆这下痛的连话也讲不出来了。
孔却停下攻击,曲圆圆身上的网就只有重力。
她蹙着眉不知与怀里的狐狸咕哝了些什么,然后转过身来问他:“还要我打吗?”
曲圆圆急红了眼,声嘶力竭:“打!抓了他,狐狸就跟我没关系!随便你签什么契约都行。”
孔却声色婉转:“杀了你不是更保险?”
“……”
曲圆圆还在想有什么条件能交换给孔却,叫她抓葛青,却听孔却一声轻笑:“留香阁里和红鸾,湘菜她们不是说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吗?怎么这会儿,却一句好话也想不出来?”
曲圆圆:“……”你是认错人了吧,他常去找的明明是丹青和妙笔……
不过这会儿曲圆圆也顾不上纠结这个,他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三句,“好姐姐,你就帮了圆圆吧,帮了圆圆吧。”
孔却怀里的狐狸耳朵又动了动,这次颤动的频率比以往更大些,曲圆圆无端有个荒唐的念头:那只狐狸它在笑!
而孔却眼里的温柔笑意却恰好应证了这个猜想。
曲圆圆一张俊脸黑个彻底,决心脱身之后他就把那只狐狸逮来扒皮。
因为过分生气,他的识海都动荡了起来。
曲江楼被他晃醒,颇为不满,骂骂咧咧的简直让曲圆圆想给他屏蔽了。
就在这暴怒的一瞬间,曲圆圆忽然感觉到一阵痛入骨髓的疼痛。
他的瞳孔骤缩,最后把焦点聚在孔却手里的那个金色铃铛法器。
那是影响神魂之物,而曲圆圆的身体因为并存了两个神魂,经常动荡不已。
这一波及下,竟是耳朵也出了血。
何子月看的焦急。
但孔却那边的战斗不过刚开始。
葛青又祭出了他的器皿法器,法器较上次曲圆圆见它,更黑了点。
两人的战场从地上转到天上,随着铃铛作响,曲圆圆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他再醒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口都被包扎好了。
何子月静静坐在他身边,随手拨着破庙里燃烧的柴火。
孔却与狐狸已不知所踪,只有被捆绑结实的葛青证实着,那个女人恐怖的实力。
曲圆圆抬起胳膊,“嘶”的抽了一口凉气。
何子月边喂他水,边把事情简单的阐述了一遍,不过这内容里却丝毫不知孔却的目的。
何子月说,他昏过去之后,孔却的攻击越发没个轻重,很快就将这些年隐疾累累的葛青击倒在地。
而葛青带的那个军队,全都是葛青的旧时下属。
他们隶属于朝廷,是世家卖给朝廷的武器。
何子月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问曲圆圆:“你还记得,修仙门派里那些一夜间长到适龄的孩子吗?”
曲圆圆点点头。
何子月看了一眼闭目无情的葛青道,“那些孩子都是用他未来的寿命被法器催熟的……他们至多活不过三十五岁。”
曲圆圆听到这话的时候,与简三春此时的反应一样。
都是先皱眉,继而问,所以呢?
不过简三春还是有些失神,因为她将曲圆圆身上的绷带扯的紧巴巴的。
何子月看不下去,将简三春的手打到一边:“所以说,不让你来,你非要来,就知道你要缠着问这个,下手肯定没轻没重。”
简三春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对上曲圆圆“嘤嘤”的委屈,却是一点心疼都没有。
曲圆圆别开脸,将头闷在枕头里,梨花白的后劲确实有些大,他竟然开始向何子月晕晕乎乎的撒娇:“大姨,快叫这胆大包天的女人给圆圆赔罪~”
简三春“呵”了一声,曲圆圆的身子颤了一下,瞬间没动静了。
何子月给曲圆圆包成了大粽子,心满意足之后,才接着道:“所以,葛青盗了法器,叛逃了。”
简三春问:“葛青也是被催熟的?”
曲圆圆哼哼唧唧:“他不仅是被催熟的,他还杀了掌管法器的长老。”
“他那时候几岁?”简三春奇怪的关注点又来了。
曲圆圆此时的脑子显然不够他回忆这么精细的问题,他下意识扳着指头算,很快注意力又转到了简三春娇俏的脸上。
何子月还在回答简三春的问题,说葛青当时十五,低头却见曲圆圆拉着她的袖子晃了晃。
曲圆圆面色迷醉,眼睛却很澄澈,他见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看他,耳朵尖竟然一点点红了。
他好似在做心理建设一般,握紧了小拳头。
良久,抬头,可怜巴巴的憋出来一句:“大姨,我还没娶妻……”
简三春捂住了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什么现场。
何子月的身形也顿时一僵,但顺着曲圆圆后来的目光看到简三春身上,她莫名松了口气。
可在下一秒,她又疑惑了,松什么气呢?说的好像简三春就可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