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再三盘问下，何子月也没有将幕后之人透露分毫，这么多年问到这个问题都是含含糊糊的。
当时的曲圆圆没能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他虽怀疑这蛊出自葛青那里，却没有任何证据。
关于葛青的一切都是谜。
直到这次无头尸，葛青的狐狸尾巴才算真的被揪出来了。
葛青拿走曲圆圆的薄刃小刀之后，把所有信息混淆以后，转手就托人送给了官府。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白面鬼要找的叛徒就在平溪镇，离奇死亡的少女都和他都关。
曲圆圆拦下消息的时候，心里的震惊半分都不比何子月少：葛青的罪名竟然这么大？乃至于他不得不用另一件事来掩盖自己的行踪。
或者说，他不惜培养曲圆圆这颗棋子长达数十年，只为了有朝一日卖了他。
曲圆圆对女性傀儡的制作，最初的喜欢和憎恶都是葛青给的。
葛青叫他亲自见过……自己心上人的背叛。
曲圆圆最初的动心是在给自己抓药的时候，他那时候刚从葛青的试炼下死里逃生。
他去了平溪镇上最偏僻的那家医馆。
因为许久无人光顾，医馆歪斜的牌匾也懒得修葺，上面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馆内有一低头写写画画的头发黑亮的女子。她是平溪镇上柳大夫的女儿，年龄大上他些许，常听人唤她惊惊。
曲圆圆会注意到她，完全是因为来的次数多了。
柳惊惊不是个话多的，她面熟了之后也不会问东问西。
经常是曲圆圆带着黑斗笠沉默的走进去，要几味自己配的药，然后她拿纸记下来，再去给他抓药。
但这日不巧，曲圆圆提着药包要走，那医馆牌匾便要砸在他头上。
曲圆圆险险避过，牌匾砸在地上发出轰隆一声，断裂四块，尘土飞起。
其中和牌匾一起牺牲的还有曲圆圆受伤没提稳的药包。
药材散落一地。
柳惊惊闻声而望，撒开手里勾画的医术，冲上去一边捡药材，一边自言自语道：“还好，还好，留香没碎。不然熬起来喝了，就要起疹子了。”
曲圆圆见她一眼都没看他，有些诧异。
他本以为，她冲上来至少要问他一句有没有事。
哪里这姑娘半分不关心？
曲圆圆也不是个好纠结的，他只是皱眉了一秒，遂夺过她手里的药材，打算自己拿衣服随便兜一下就回去了。
可柳姑娘愣是捏着药材不撒手。
曲圆圆疑惑：“？”
柳惊惊执着看他：“脏了，要重新泡洗晒干。”
说完，也不管曲圆圆愿不愿意，拿了药就走。
曲圆圆上一次被这样对待，还是陈沛萱明令不准吃糖的时候，他那时候坏了牙，陈沛萱就是这样把他藏的蜜罐全都没收走了。
柳家医馆的存药并不多，这他是知道的。
曲圆圆本打算算了，再找一家随便买些好了，但此事一出，他无端生出一种乐的感觉，于是他想，等等也没关系。
反正今日的任务只有试炼一个。
他坐在凳子上等的时候，无意中瞥见柳惊惊刚才手里拿的医书，里面竟是些小人图。
柳姑娘把药材泡好，然后问他：“你是受的什么伤？”
曲圆圆道：“皮肉伤。”
柳惊惊张大了嘴巴：“皮肉伤能用留香啊？”
曲圆圆心说，你不应该比我清楚吗？
但转念一想那本偷梁换柱的医书，他又不觉得柳惊惊问出这话有什么不对了。
柳惊惊又自答道：“不对，皮肉伤用不着留香，留香是用来治失眠梦魇的。这么贵的药材，小公子出手好大方。”
曲圆圆：“……”
若他记得不错，柳家医馆里只有这一味药材贵的离谱。
所以，他是在想，她该不会因为这个理由，才把药性记得那么清楚吧？
毕竟之前他来，有些搭配不到一起的药，她从不曾问上一句。
曲圆圆低头，阳光透过黑纱隐隐能瞧见几分俊俏的面容。
柳惊惊一时竟站在原地看痴了。
不知想到什么，粉色渐渐攀上她的两颊。
她急忙转身把摊开在桌子上的小人图合上了。
这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曲圆圆难得笑了。
他在不太好的十二岁里，过了一个他觉得最好的下午。
………………
就是因为对方身上那一份笨拙的纯净，曲圆圆爱上了抓药，闹得陈沛萱看着存额天天肉疼。
不过陈沛萱再肉疼，她也不会对曲圆圆的要求说一个不字。
而曲圆圆就在陈沛萱的纵容下，逐渐有了正常的趋势。
从前他觉得无所谓的事情，逐渐有了区别于无聊的意义。
比如受伤了要喝药，困了要睡觉。
曲圆圆变得越正常，他就对杀人任务越烦躁。
可一个被培养的棋子怎么会有逃离掌控的那一天呢？
就在曲圆圆对不怎么交流的葛青，明确表示自己不想杀人了之后。
葛青亲自带他揭开了人面下隐藏的丑陋。
他带他去了柳家柳惊惊的住所，在固定抓药的时间之外。
曲圆圆刚听见那攀登极乐的叫声，就立马止了步。
葛青施了障眼法，不管他情不情愿，扯着他进了屋。
帘幕里翻飞的红浪，和交织的身躯，叫曲圆圆心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烧。
它并不灼热，却一点点将曲圆圆的真心融化殆尽。
明明昨天那个单纯的姑娘还在问：“能不能做你的心上人？”
今日却和别人翻云覆雨，但凡男人所求，什么淫词邪语都能往外蹦。
葛青淡淡道：“你不想杀人是因为她。但她并不值得你放下手里的那把刀。有时候比死亡更痛苦的事情，是你既下不了手，却充满恨意。
死，或许很痛苦，可却很公平。只要你动手，他们就愿意审视自己的罪恶。这比起飘渺的爱意来说，不好吗？”
曲圆圆想说“不好”，可他已经没有可以反驳的理由。
他闭了闭眼睛，然后葛青递过来一把刀。
“去吧。让一切都结束在今天。
喜欢的东西还是要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好。”
葛青又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人偶。
曲圆圆看了两眼，便认出那是面容是人皮制的。他的睫毛颤了颤，然后接过刀，一刀结果了那个还在律动的男人。
沉重的躯体倒在柔软的肉体上，温热的血给入目的白皙增添了不少颜色。
柳惊惊“啊！”了一声，眼角还挂着欢愉的眼泪，眼神惊恐，。
她似乎在害怕又疑惑，曲圆圆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但很快她就再也问不出口了。
……数日后，曲圆圆的密室里多了一个等人高的柳惊惊式提线人偶。
他看着那任凭摆布的完美人偶，美腻的肌肤，忽然觉得，葛青说的没错，喜欢的东西还是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好。
……………………
曲圆圆从那儿以后，开始喜欢上了制作傀儡。
长得越好看的，做出来越逼真，他越喜欢。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光好看已经满足不了曲圆圆了，他还要干净。
如出一辙的还不行，他要不一样的干净。
说到这里，曲圆圆讲述的语速渐渐慢了下来，他像是很认真的思考过什么了一般，郑重的对简三春说道：“如果你也愿意成为圆圆的傀儡的话，圆圆此生当无憾了。”
简三春皮笑肉不笑：“你看我是想死的人吗？”
曲圆圆认真的看了她两眼，本想点头，但看她的眼神凶狠，于是换了个话题：“你怎么不问那个问题？”
简三春：“什么问题？”
曲圆圆道：“你舍得吗？”
简三春：“我不舍得。”
曲圆圆：“？？你不舍得什么？”
简三春认真道：“我什么都不舍得。”
曲圆圆本想问，也包括我吗？，不过不巧，何子月恰在此时将酒拿来。
他耸了耸肩，给自己满上了。
何子月拿来的是曲圆圆最爱的梨花白，味甘而后劲大，最适合闲来无事小酌了。
因为大姨那段已经说过了，他本想接着别的说，毕竟除了这点能说的，其他的都很丢脸，可简三春好死不死的问了一个他最不想说的人。
简三春问：“陈沛萱呢？哦不，二姐呢？二姐现在怎么跟你讲的出入这么大呢？”
曲圆圆沉默了一会儿，见何子月也一脸好奇，无奈之下，将他的事兜了个干净。
………………
曲圆圆的怪癖越来越多，陈沛萱知道的却越来越少。
她对曲圆圆的掌控欲和奉献欲越来越强，从前只是纵容、劝导，到后面逐渐演变成了给你最好的，你听娘的话。
衣食住行，没一个陈沛萱不插手的，就连衣服的颜色，佩戴的玉佩香包，她都写了一册子的安排。
曲圆圆毫不抵抗，却经常消失。
消失对陈沛萱来说确是家常便饭，但不代表她不痛苦。
等曲圆圆一回来，她就抱着他进行三连操作，一闻二问三哭闹。
一闻是闻衣服上有没有什么糟心的脂粉味儿，毕竟儿子大了不由娘，可陈沛萱又想给他找个好的，就怕他在外面一时失足，带回来个不可心的。
二问是问曲圆圆去哪了，叫他自己说个清楚。
说实在的，曲圆撒谎技术一流，但他莫名感觉在这个回合，陈沛萱拥有看穿一切的技能。
有时候曲圆圆觉得，她就是想听听他能编出什么花儿用来哄她。
但是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