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庭话音刚落，鹿露安就听见了一声响动。
一瞬间，一个光点从地面上跃动起来，宛如有了生命一样，跳动着前进。它闪烁着淡黄色的光芒，沿着一条看不见的空中轨迹盘旋着升上了半空中，光线绕成了螺旋的线条，鹿露安见它不断盘旋最后落在了顶端的小尖上。
那已经是一百多米的高空了。
这是什么？
她睁大眼睛，忽然，小光点路过的地方一瞬间绽放。空中凭空出现了一颗树的形象。
“圣诞快乐。”
鹿庭的声音回来了，他望着已经呆愣住的鹿露安。轻轻打了个响指。
声响在风雪中落地在那一刻，一颗发光的圣诞树出现了。
而躲藏起来的人也都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圣诞快乐，鹿露安小姐。”
大家的手里都捧着提前准备好的礼盒，每个人都微笑着，向她道出祝福。
“这……”她真的不知所措了。
一切来的那么意外，也是那么地惊喜。
怎么可能呢？这是一颗发光的树啊！
鹿露安走下楼梯，走到人群当中，忽然发现大树旁的光线有些曲折。
她盯着那边缘，忽然发现了什么。
“安安。”鹿庭伸手做出邀请的样子，鹿露安走到他面前，被他牵引着来到了鹿鸣身前。
鹿鸣微笑：“安安，愿望实现了吗？”
她环顾身边，被人包围佣簇的感觉再度回来，这让她一度不安的心回到了原本的样子。
“那就好好享受吧。”鹿鸣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我要去陪女王过圣诞，抱歉今年也不能跟你在一起分享。”
“没有关系。”鹿露安靠在鹿庭的身旁。
她知道的，自己不能离开庄园，所以去陪曾祖母过节的事情一直都是父亲去做。
那个最喜欢圣诞节的母亲去世后，她时常感觉失落和寂寞。为了不让她开心，父亲已经用尽全力，送给她最好的礼物，准备最棒的庆典……她知道这一切，所以不会再继续无理取闹。
即便如此，鹿鸣还是想要让她过得更加愉快。
这就是父亲的爱吧。
鹿鸣看着这张与亡妻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心中满是愧疚和怜爱。
他啊，到底是做对了还是错了？
为了爱而出发。做的那些事情真的都对了吗？
如果对了的话，为什么神要让他受到这样的折磨呢？
“好吧，我走了。”鹿鸣用戴着皮手套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鹿露安的头发，“很快回来。”
“嗯。”
鹿露安点点头，而一旁的鹿庭则是庆幸自己拦下了金医生。
要是让鹿鸣知道了那个教授的事情，今晚的一切说不定都不能顺利进行了。
毕竟，他是那样爱着这个女儿。
站在人群中的金医生盯着鹿庭，有些费解他阻拦自己的原因。
难道鹿小姐遇袭对于鹿少爷来说，不算是什么大事吗？为什么一副要背着鹿老爷解决的感觉？
如果能让鹿老爷出马，审讯一下那个忽然发疯的教授，没准还能报警。可是鹿少爷没有，听马丁管家说，他只是强行将人塞上了马车，快速遣返回法国了而已。
盯着鹿庭的金医生正在出神思考这件事情，忽然注意到了他看着鹿露安的眼神。
金医生有些惊讶。
也许是趁着大家都在一窝蜂地给鹿露安送礼物和祝福，他站在一旁，把写满爱意的眼神投射在了鹿露安的身上。
那和平常的他，完全不同。
平常作为兄长在众人面前，那种纯粹的关心是装出来的。惭愧的是，金医生竟然从来没有注意到。
鹿庭。
她忽然觉得，这个少爷并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鹿庭回头的一刹那，就和来不及收回目光的金医生对视了。
真是个尴尬的局面。
金医生匆忙低下头，转身离开了排成长龙的队伍，而鹿庭只是定定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怎么办呢？
两个人心中都有了这样的疑问。
隐藏的真实往往是无法言说的痛苦。
她看见了，他暴露了。
他发现了，她窥见了。
如果可以协商，那又该怎么说？
鹿庭有自信拦得住金医生。因为她不是个靠小报告存活的女人，她也主动隐瞒了不少关于陆佳儿的事情。如果她真的邀功心切，那他之前就不可能在办公室门口拦下这个心理医生。
“堂哥。”鹿露安拉着他的手，鹿庭连忙微笑起来。
“怎么了啊，安安？”
“你现在有空吗？”她的手里已经抱满了礼物，而身边的翠西也是。
“好啦，都进去吧。”鹿庭挥挥手。他想也知道她不可能拿得下所有，无奈这些人都愿意准备，他也没法强制制止。
“唉，我们还没有送呢。”人群中冒出些声音，鹿露安听见后连忙出声：“谢谢大家哦，我会收下的，只是现在拿不到了。”
“外面冷，都进去。”鹿庭说话就没有鹿露安的委婉劲了。
听到未来的准主人发话，大家都连忙往屋子里走，而翠西也一样，跟着林莘去安放礼物。
鹿露安站在树下，伸手牵起鹿庭的手。
他低头看向她：“怎么了？”
“堂哥，你怎么做到的？”
“什么事情？”鹿庭淡笑，装聋作哑的模样。
“就是这棵树啊。”她回头，看着这由无数个小灯泡发光而组成的巨型大树，无论她凑得有多近，她都看不到树叶的模样。
“你怎么把所有的叶子都藏起来的？”她望着他，很是不理解，“我真的想不出来。”
“秘密。”鹿庭握着她的手，低声说到。
他的手掌越来越大了，将她的小手牢牢掌握在手心，那样子似乎是可以保护住她的方方面面。
“我想知道。”
“不行。”
“堂哥！人家真的想知道嘛！”
她再次撒娇，鹿庭缴械投降。
“你一定会失望的哦。”他觉得这个美丽的背影之下并不是什么高超的奇幻魔法，一定不能让鹿露安觉得开心。
“那我也要知道。”鹿露安很是坚持。
“好吧。”鹿庭伸手将一束灯泡解下来，鹿露安看见了原来的模样。
这是一个超级巨型的冰雕。
它被细心刻画成为了冷杉的形状，那上面的枝干和树叶都是几乎还原了原本的树枝模样。
因为是冰雕，并且宛如透明玻璃，所以几乎在空气中看不见，而当它缠上了大小不一的灯光串之后，它折射出比以前更为靓丽的光线。
“堂哥！”鹿露安没有失望反而更加兴奋了，“这是怎么做到的啊？！”
这么大的冰雕，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我说过了，要去西伯利亚，找到最好的冷杉啊。”他微笑着，“本来都以为只能找到平淡的东西，没想到，可以让你这么开心。”
“我好开心！”她看着眼前巨大的发光树，不敢想象究竟在哪里可以找到这么大的一块冰。
“这是冰山雕出来的吗？是吗？”她兴奋地围着圣诞树走了一圈，“堂哥！好棒啊！”
如果这棵树可以一直存在就好了！
看着她这么喜欢，鹿庭忽然希望自己有能力控制住时间，不让冬天离开。
因为这是一棵只有在冬天才可以存在的树。只要春天一到，花开温暖之时，一定会消失。
这个问题他在运输过程中就一直在思考，每一步都谨慎小心。如何保证它不化掉，保持它的原本形态，最终送到她面前。他做到了，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就为眼前这一笑。
他以前喜欢听陆佳儿夫人讲神话故事，那些希腊的神祗，为了爱情都是奋不顾身。他们会化作花草，也会化作走兽，也许手段多有卑劣，可是全都是为了自己心中的爱意。
“小庭，你知道吗。古希腊众神的爱情，是与道德无关的。”她坐在摇椅上，膝盖上趴着已经睡着的鹿露安。
那个时候，整个鹿氏家族分为了两大派系，一类人觉得鹿行败坏家风，被流放后，他的儿子也不应该有机会再回来成为鹿家的子孙。而另一派则是质疑鹿鸣作为私生子继承家族的正统性，所以力挺正统继承人之子重新回到鹿家。
鹿庭的回归，对不少人来说，带来的是一场风波，只有陆佳儿微笑着说：“安安又多了个哥哥了，真好呢。”
也许就是因为这句话，鹿庭真心喜欢上了这个女人。
他敬重她，也愿意在她身旁。那不仅是因为她是鹿露安的母亲，更因为，他就是喜欢她。
“什么是与道德无关？”他坐在放好软垫的凳子上，看着阳光落在她美丽的侧脸上。
“就是说，父母与子女通婚，兄妹相恋，只要有爱，就不是什么问题。”陆佳儿抚摸着鹿露安的耳朵，怀中的小家伙在梦里嘻嘻一笑。
“与道德无关吗。”鹿庭的眼睛看向了陆佳儿抱着的鹿露安，心里有些紧张也有些开心。
那真是一个好时代。
“我觉得只要有爱，什么都是可以发生的。”陆佳儿似乎只是把那件事情作为了一个例子，她低头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身份和地位，性别和年龄，亲血关系，都不是我们自己可以选择的。”她顿了一下，“但是，我们可以选择爱上自己想要在一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