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智刚让护士和医生帮他看住有些不正常的爷爷就赶紧来到了刑蕊歆的病房。
她此刻已经醒来,躺在床上,似乎没有缓过劲来。
许久智看着她,心中写满了愧疚。
刑秘书好像是在他六岁还是七岁的时候被爷爷带回家的女孩儿。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女人一直都是对许家忠心耿耿,无论是学业还是平常的生活都以许家为首要。
许久智知道刑秘书一直喜欢摄影,但是为了能够照顾许家的生意,大学的时候毅然拒绝了一位加拿大摄影师的资助,放弃了去非洲拍摄的机会,选择了枯燥无味的会计专业。
只要许家需要她做什么,她从来都是义不容辞。年纪快要三十岁了却还没有照顾过自己的生活,本应该结婚生子的她现在遭到了这样的悲剧。
许久智觉得自己说什么安慰的话都不能弥补。
因为他没有能力把海德拉告上法庭,让那个强暴她的男人受到惩罚,甚至连报警电话都不能打。
“少爷,老板怎么样了?”看着许久智走进床边,刑秘书开口的第一话是关心许天威,“他醒了吗?”
她真的很像许家养的一只忠犬。
“爷爷他没事。”许久智感觉到喉头一紧,有些哽咽难言。
说真的,他以前从来没有觉得刑秘书和自己应该是同等的地位。
从许少爷一出生,天下的人就告诉他“你即将继承一个伟大的家族”。他流淌的好像不是平常的血液一样,好像别的人就是底层的蝼蚁,只有他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才有权利幸福。
许久智从来不会正眼看女人。
那些向他告白的女人,在他眼里都是配不上自己的家伙。微笑着拒绝好像还是他在施恩一般。殊不知那种践踏他人心意的报应就是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校工比下去。
他觉得老天爷是在惩罚他。
否则为什么让他一帆风顺的人生变得如此糟糕?
自从他喜欢上鹿露安开始,一切都不再像从前那样是有机会有逻辑的。
他现在不仅要面临一个比自己低了很多档次的情敌,还要面对一团糟糕的家族产业——除此之外,还有那个虎视眈眈永远贪心不满的海德拉。
“那就好。”听到许久智的话,刑秘书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刚刚做了一个特别可怕的梦。
那个慈祥的许天威死在了自己面前,那双会亲切地抚摸她头发的手变成了尸体上的某一处部位,她好不容易找到的栖身之所轰然倒塌。
刑秘书什么都不怕失去,就怕失去这个叫做“家”的地方。
因为她曾经失去过一次,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连唯一的弟弟也不幸走失。所以现在付出再大的代价,她也不要再失去“亲人”。
就算她在许家人眼里只是个如同家仆一般的养女,她也要为他们卖命一辈子。
“刑秘书,你——没事吧?”许久智心里回想着诊断书上写的事情,有些关切她身下缝针的情况。
早知道匪徒是粗暴无礼的动物,谁晓得会弄到这么严重。
“没事。”麻药的效力还未完全过去,刑秘书都已经隐约感觉到了身下撕裂般的疼痛。
真不知道之前是怎么忍住的。
她不想回响那个一脸笑意的男人。也不想承认自己一度沉迷在他的气味里难以自拔。
这也许是传说中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曾经那被自己用逻辑证明是荒谬之谈的人质情结竟然真的发生了。
刑秘书为此感到深深的羞耻。
她不会告诉任何人,也不打算再追究这件事情。
如果可以,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忘记最好。
见她一脸不想再谈论的模样,许久智只好咽下别的话。
海德拉已经收了钱,交易也早已结束。本来刑秘书也只是个局外人,受到牵连罢了,所以今后海德拉再想找麻烦应该会直接找圣玛丽学院。
话虽这么说。如果那个男人再来怎么办?
许久智十分纠结。
他相当担心刑秘书一个人呆在英国会再度遭到伤害,但是许久智也拦不住死活要回学校的爷爷。
难道就没有两全的办法了吗?
他皱起眉头,一脸愁容的模样落进了刑秘书的眼里。
“少爷,怎么了?老板不是已经没有事情了吗?”
“不,我不是在想那个事情。”许久智叹气后鼓起勇气转头看向刑秘书,“刑秘书,现在爷爷闹着要回学校,我拗不过他,但是你现在这个情况,我实在没有办法把你一个人扔在这个地方。”
“老板急着回学校吗?”听到唐泽浩的话,刑秘书想起了这趟英国行的原本理由。
没错,现在必须要赶紧回学校。
“少爷,请不要管我,快点儿带老板回去。”刑秘书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抓住了许久智的衣袖,“越快越好!”
“刑秘书!”许久智大喊起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以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你难道不害怕海德拉的人再来吗?”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到底又多危险吗?
“少爷。”刑秘书的眼神变得沉稳而坚定,“你和老板留在这里,也许我很安全,但是我不会觉得开心!抱歉,请你听老板的安排,他做事情一定有考虑的。”
她不能告诉许久智,这个圣玛丽学院底下在进行的研究,只能如此劝说。
“刑秘书,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我知道许少爷不是,但是现在——”
“你放心,我是不会走的。在你伤好,能够跟着我们一起走之前。”许久智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我绝对不会离开。”
“少爷——”
“闭嘴。我决定好了!”
两人争执不下,刑秘书也没有办法逼着他带着许天威离开,一时之间气氛僵持。
忽然,房门被打开。
“小智,回去了。”许天威此刻已经穿着整齐,笔直地站在了许久智面前。
“爷爷!”许久智真的不敢相信,自己明明告诉了那群医生护士不要给他便服,怎么还是让他得逞了?
“刑秘书会有人照顾。”许天威面无表情,口气无比强硬,“你现在就跟我回去。”
“我不走。”许久智赖在板凳上,“除非你让那个能照顾她保护她的人站在我面前。”
“是吗。”许天威看向一旁的医生,“电话借给我——give me your mobile phone。”
医生迫于他的眼神,连忙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他。
许天威很快地拨打了一个电话:“喂,我是许天威,嗯。是的,我现在要离开,你让鹿老爷派几个人来。”
许久智还没有见过这么拽的爷爷。
他一直在鹿老爷面前都是十分谨慎卑微的,为什么现在一副要和对方平起平坐的模样?
“这份工钱我会另算。”许天威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对了,告诉鹿老爷,前天借他的钱我会如数奉还,这次借款就当做是还了。”
借钱?!
许久智看着爷爷的侧脸,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情。
许家缺钱吗?他怎么不知道?
学院里的开支他一直有在关注,虽然圣玛丽学院也做了一些以备检查的假账,但是真账上的数目没有任何问题。
就今年而言,就算扣除掉大量的活动开销,关于流动资金这一块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为什么爷爷要找鹿露安的父亲借钱?
这是奇怪的问题。
更奇怪的是,为什么前天刚借,今天就还?而且听起来根本就还没有用过这笔资金。
想不明白。
许久智的大脑又开始有些疼痛了。
自从那天离开了学校,他就一直有些头晕脑胀,特别是一开始思考就觉得脑袋里像是被轰炸了一样在嗡嗡鸣叫一般。
这种感觉真是恶心极了。
而且时不时还能听到一个女人的低语。
说着什么一定要做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比任何动物都要高级——那到底是什么鬼?
“小智。”挂断电话的许天威再度呼唤起来。
许久智回头看向病床上苍白的女人,而对方则是费力地挥挥手让他走。
可恶。
他走向等候多时的许天威,心情不快到了极点。
许久智在心里暗自发誓,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搞明白这群大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许家爷孙走了没多久,鹿家派来的保镖就到了。
他们站立在病房门口,任何想要进屋子的人都要进行搜身排查,就算是医生和护士也要如此。
安心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开始休息的刑秘书没有注意到房间的窗户被打开了。
身手矫健的少年窜进了病房,动作如同猫咪一样,在落地的时候竟然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他戴着黑色的口罩,打扮也是非常随意,就像是街上随处可见的涂鸦少年。
走到她面前,少年的手抬起来像是想要抚摸她的脸颊一样。
但是他只是停在空中并没有继续。
刑秘书的呼吸变得均匀,少年知道她睡着了。
“我会帮你报仇的。”他的眼睛看向刑秘书脖子上的印记。
那块淡褐色的小花瓣胎记一般很容易被人忽略,因为正好在下颚部分,只要不是仰视刑秘书,或者她扬起头,几乎是无法看见的。
而这个却是他唯一可以和她姐弟相认的记号。
“我会让那个家伙后悔自己是男人的。”他说着,轻轻地为她捻好了被子。
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年的决定。因为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姐姐为了养活他而堕入风尘。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完成任务之余还在努力守候她。
就两天而已,在过去的几千个日月里,就这么两天他顾不过来,姐姐竟然就被人——如果他当时在的话,一定不会是这样。
手机震动唤回了他飘远的思绪,少年再看了一眼沉睡的女人,就利落地翻出了窗户。
“头儿,什么事。”
“叶子啊,我啊,见过许久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