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想跟这个画家见面,问问她,为什么要干这种事情。
真是无聊透顶了。
低头看了一眼手表,鹿庭意识到自己该回家了,摘下耳机才发现展厅里竟然只剩下他一个人——不对,是两个。
这个穿着水蓝色长裙的女人正眨着眼睛望着他。
鹿行盯着她,真想问问自己是不是欠她钱。
干嘛露出副渴望的模样。
“干嘛?”此刻的鹿行还没有认出这个光鲜的女人,他只是觉得莫名其妙。
“先生,你看完了所有的画。”陆佳儿似乎很是开心。
“啊,怎样。”他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来画展不看画,看你啊?”
陆佳儿被他言语调戏,脸霎时又红了。
而这一幕落在鹿行眼里,他一下子认出了她。
“喂,我们俩见过吧?”
他的口气里是坚定也是疑惑。
“嗯。”陆佳儿很是肯定。
因为鹿行真的太扎眼了,一米九的大高个,标准的欧洲人立体五官,眼眶深邃,长而翘的睫毛下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让任何人都能过目不忘。
“哦。”他上下打量起她,表情有些古怪。
中国的老话说的太对了,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就算是匹矮头马,配上个镶金镶银的马鞍也能够焕然一新呢。
“你也来看展?”
奇怪了,从街边摆地摊到一身富家小姐的范儿,这转身也是够华丽的了。
知道对方的误会,陆佳儿连忙摇头:“不是的,我,我是这些画的作家。”
“哈?”
简直是开玩笑。
话说起来,他之前好像确实只顾着“英雄救美”去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她摆在地上的画是什么模样,也难怪今天看了半天也没有联想起来。
鹿行四望展厅,这广阔而精巧的设计不会是几百美元就能做下来的。光是场地的租用可能都要上万——这里可是最繁华的街区啊。
“你怎么了,捡钱了?”他回头看向她,“怎么都有钱办这么大的展会了?”
真是不可思议,天底下还有这种人有这种狗屎运气。
鹿行觉得他所有的运气可能在投胎的时候就透支了,导致他这辈子过得一直都不怎么舒心。
“这个,不是我办的,我没有那么多钱,是有人帮我的。”她这么说着,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就说啊。”鹿行盯着她,“我已经帮过你一次了,不嫌再麻烦一次。”
这个女人绝对不知道他刚离开她在的那条街就被人围攻了。
为了躲避真是四处乱串,一不小心就离机场越来越远——很抱歉,完美错过了班机。
他在电话里不断向女友道歉的时候,一群黑社会的打手还在五星级酒店外面守着。
“没事。”陆佳儿摸了摸肩膀,“谢谢先生您的关心。”
“你说的没事。”他耸肩。“那就是没事咯。”
“嗯。”她抬头望向他,眼神却停留在了鹿行的嘴唇上。
陆佳儿再度脸红。
“啊?”鹿行不知道她这是在干什么,莫名其妙地又露出了那种不好意思的神采。
他知道她这个样子很好看,但也不至于说两句话就不好意思吧?
“没什么。”她移开视线。
对方根本就没有想起上一次的失礼事情,只有她还一直记得。
双唇的柔软感觉就像是没有散去一样。
这让陆佳儿一度感觉到了罪恶。
她可以向神保证自己深深爱着自己的丈夫,可是她却无法否认自己有些喜欢眼前这人吻自己的感觉。
太奇怪了,那种奇异的熟悉感,让她有些模糊地想起了什么。
“行了,有什么你就说好不好?”鹿行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儿莫名其妙,干嘛要管她。
反正两个人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我,我还是不要说了。”她怎么一看见他,心里的感觉就像是要爆发出来了一样呢?
“OK,我知道了。”
鹿行受够了。
明明就是有事情,干嘛一直说没事。
他想起来了。这个女人一直都是这样,从第一天见面开始就是这样。
心里的求救信号都要发到外太空了还不晓得开口。
他一直都讨厌有人骗自己,谁要是骗他,后果都会很严重。这件事情一直都被他验证着,从未有任何意外。
“你今天没有别的事情吧?”鹿庭取消了自己等会儿的行程。
既然能见第二次,那说明大家今后还有可能要见面,如果再这么对话——还是不要见面了。
“我,没什么啊。”陆佳儿摇摇头。
丈夫去米兰时装周,她在家里一个人守着,然后就是忙着这次的展览了。
“哦,好。”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这举动让陆佳儿的心脏一下子停止了跳动。
好奇怪。
真的是太奇怪了。
她心跳不止,甚至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我带你去个绝对能讲话的地方。”说话之间,两人已经离开了展厅,而他们都没有发现一辆黑色的卡宴正驶向门口。
带着还没有回过神的陆佳儿,他都忘记她穿的是高跟鞋——也许不是忘记,也就是根本没考虑过。一路奔跑着来到了跨海大桥上。此时天已经黑了。
“OK,不要对着我,我晓得你肯定要脸红,对着大海吧,想说什么赶紧的。”他靠在栏杆上,闭上眼睛,吹着凉爽的微风。
啊,惬意。
而喘气不已的陆佳儿则是趴在栏杆上,一副要吐了的感觉。
这个人真的很不顾别人的感受。而这种感觉,她却不是第一次感觉到。
“对,对不起。”她真的好累,趴在栏杆上几乎没法直起腰。
“干嘛啊。”他睁开眼睛,看着她,“你是不是没有锻炼啊,怎么这么不耐跑?”
这才多远,最多两公里吧?
“对不起。”陆佳儿努力撑起身体,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可怜,“我以后会锻炼的。”
只要忙过这些日子,等那些钱都打到她的卡上之后,她一定就可以回国了。
“行了,别以后了。”鹿行才不相信没有锻炼习惯的人能养成什么好习惯。“快说吧,有什么想说的,都说。”
“我对着那边说?”陆佳儿指了指大海的方向,有些迟疑。
耳畔是喧嚣的车辆,整个城市流动着奇异的光彩。
她因为有他在身旁而觉得浑身发烫。
“是啊。”鹿行侧身靠在栏杆上,因为太高,必须要稍微斜着放脚才能够不让自己有种要翻下去的感觉。
也许是夜晚的流光溢彩让鹿行的侧脸变得更加吸引人,陆佳儿的嘴巴有些不受自己大脑的控制。
她缓缓转头看向大海,从一片深蓝中忽然得到了勇气。
对不起,她真的有这样的冲动。
本来以为两人人呢不可能见面了,没想到还有一天可以在自己的展览上遇见他。而且最开心也是最意外的是,那个看上去有些暴躁有些急躁也有些不爱搭理人的鹿行,竟然把她所有的作品都看完了。
真的不敢相信。
而且,他在看蔷薇花的时候,说出了她想要听到的话。
一朵渴望被人捧起的花,叫做珂莉媞儿,很多人采访她,问她为什么没有画向日葵。
她说,难道只有向日葵能够展现那份可望而不可即的爱情吗?
如果女孩子都是一朵花的话,那只要是花都会有这样的暗恋之情。
她在画这幅画的时候,想着的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也许是因为丈夫已经被她拥有,也好好地呆在她的身边,这让陆佳儿没有了对他遥望的感觉,那种感觉一旦消失,关于浪漫的话题忽然就变得无法从他的身上获取了。
这一点,陆佳儿并没有告诉他,也不敢说出口。
因为这听上去跟出轨没有半点儿区别啊。
她很犹豫,也很担心,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黑夜在催化她的心情,陆佳儿此刻有了不管不顾的感觉。
“好了吗?”鹿行又失去了耐心,他不想在她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他只是有一点儿在意,又不是真的很关心。
“嗯。”
和他的无所谓不同,她是真的非常认真地走到了栏杆前。
“我,我想知道先生的名字。”
她说着,脸红得发烫。
“我叫鹿行。”这么简单的问题需要支支吾吾那么久吗?
什么奇怪的女人啊。
“我们同姓,好,好巧啊。”陆佳儿很不好意思,却又努力想要让话题不中断。
“嗯,很巧。”
鹿庭敷衍地点点头。
用脚趾头想,这个女人都一定是不小心把他的鹿想成了那种烂大街的“陆”了吧?
等等,难不成她就是那个烂大街的“陆?”
“我叫陆佳儿。”她盯着大海,丝毫不敢回头看鹿行的表情,“请,请问,您讨厌我吗?”
“哇,真是个好问题。”
鹿行肯定她是个绝对奇怪的女人了。
大家才见面两次,也没有什么感情基础,说什么讨厌不讨厌的。
要是就她本人来说,他真的不喜欢那种样子的女人。不过她身上又有种特殊的气质令他真的讨厌不起来。
“我不讨厌了,行吗?”
听到他的回答,这似乎是一个很大的鼓舞,陆佳儿咽下口水,艰难地说出了一直以来萦绕在她心中的话。
这句话出口后,他们一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聊天了。
可是,不久后她就要跟着丈夫回国,也许这是她最后一次见他的机会。
陆佳儿深呼吸一口气,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无果的感情也好,也要传达出去。
她转过身,看着悠闲的鹿行,说出自己的告白。
”陆先生。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