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队伍走得有些慢。
但是少年很耐心，很耐心地站在那里等待。
周遭时不时有人投来目光，惊喜的，打量的，艳羡的……
唐胥微微低着头，露出修长的脖颈，对着苏予道，“以前一块来过这。”
一旁的许嘉寻看唐胥的反应，也看得出来苏予知道陈周的事。
他不奇怪。
“我也不知道这样管不管用，就是把经历过的事儿重来一遍。”许嘉寻抓抓头发说，“就只能试试看。”
他和许嘉寻专门带他来回想一些东西。
苏予点点头，轻声道，“应该会有用。”
许嘉寻微怔，倒没想到苏予会肯定。
“嗯。”他点头。
今天的许嘉寻好像异常稳重，苏予想。
唐胥伸手触了一下苏予的奶茶杯，“冷了。”
苏予回神，把手里的冷奶茶送进了垃圾桶。
点餐时，陈周多要了一杯。
“哥。”陈周举着打包的奶茶说。
唐胥点头答应，“好，回家给他。”
陈周立刻点头附和。
唐胥没和他说他哥的病喝不了这个。
陈周也不知道，他想买回去。
许嘉寻又带陈周去旁边买红豆饼，一条街几乎到头。
二人站在檐下看着陈周往里走。
他今天还穿着那件黑色的风衣，站在阴影里时鼻尖露在阳光下，看起来斑驳而又显眼。
陈周似乎对什么的都很感兴趣。
这种兴趣来源于他认知中的新鲜感与陌生感。
但这曾经都是他最熟悉的。
温热的奶茶杯贴着颊，苏予侧脸传来持续的温度。
“专门跑出来买奶茶？”唐胥在她身侧笼下一层阴影。
如果是，为什么上一杯冷掉了还没喝多少。
苏予摇头道，“就出来走走。”
她没动，只是捏着吸管一下戳破了塑封纸，喝了一口。
“今天温度比前两天低。”唐胥突然道。
苏予抬头，对上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墨色很深很深，语气带着低沉的缱绻。
这是不高兴？
“我……”苏予舔舔唇。
要怎么说她纯属心情有点烦，不想在家待着所以只能跑出来了么。
苏予嚼珍珠的动作停下，圆润的珍珠顺着喉口下去。
“是有点冷。”苏予接着道，“但我没躲你。”
她抬着眼睛，清明得像刚刚解冻的湖水。
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脸颊在阳光下白得几乎刺眼。
“真的。”她重复。
对视了两秒。
唐胥垂下眸子，伸手提了一下苏予领口的拉链，“等会在哪吃。”
苏予舔舔唇，望着他锋利的下颌线，“我回家吃。”
唐胥：“……”
“我还没邀请，你又拒绝了？”他被这小姑娘气笑了。
刚刚阳光下走路的时候微微眯着眼睛，眼神都在游荡，还带着点无所谓吧的颓意。奶茶捧着不喝在那晃悠，完了又要买个新的。
还真为了出来走走。
“要不，明天？”苏予歪头问。
他抬起眼皮，略带意味地说，“明天？”
“嗯。”苏予点头，“明天出分。”
唐胥舔了一圈牙齿。
原来她还知道明天出分。
这次考试结束以后她甚至都没问过唐胥考得怎么样。
不远处屋檐下随着风摆动的铜铃发出响声，陈周突然回头，朝着唐胥招手。
苏予突然就笑了，她弯着唇对唐胥说，“他在喊你。”
凉风从耳际擦过，清清凉凉的。
少年嗯了一声，眉心慢慢舒开。
“你快过去吧，我回去了。”苏予道。
唐胥轻轻搓了搓她发顶，道了句，“明天学校见。”
“嗯，学校见。”
苏予就着阳光一路走回蘅嘉花园。
在胡同街拐角的地方，苏予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穿着一件纯白色的长款羽绒服，高挑而又瘦削，还扎着高高的马尾，即使是在冬天也让人眼前一亮。
江秋妍站在角落里，正在朝胡同里面看。
撞上苏予目光时，她有些仓促地低下头。
苏予同她不熟，甚至好像没讲过一句话，但很显然她们都认识对方。
就在苏予打算直接走过去的时候，江秋妍喊住了她，“等一下。”
“苏，苏予。”
苏予回头，看见背靠着热闹的胡同街的她。
眼神中有些犹豫，有些胆怯，像是在求助。
她此刻应是刚刚结束一模，就出现在了这里。
江秋妍问的全是关于陈周的问题。
苏予知道的不多，同江秋妍所看到的并无差别。
“谢谢你。”江秋妍说，“……能告诉我。”
苏予能确定，陈周救下的那个人就是江秋妍。
苏予没问她什么不过去。
她猜得到，是不敢去。
“不用谢。”苏予说。
江秋妍几乎哽咽得哭不出声，但是眼泪压不住地往下掉。
她蹲在地上，再也不是那个光线艳丽的学生代表。
像冷风中苦苦支撑的一棵纤弱的稻草，惨面风霜，早就伤痕累累。
时间久了，无风雪的时候，也难以再抬头向阳。
苏予没说话，掏出一包纸巾给她。
她靠在冰冷的红砖墙上，一直到江秋妍擦干眼泪，脸上只剩下被风干的泪痕。
安静好一会，苏予才站起来离开。
热闹的胡同街口。
江秋妍站在那看着苏予离开的背影，久久没有动。
她转身撞到一副凉薄冰冷的五官，眼皮如同锋刃。
江秋妍僵住。
-
苏予回来的时候施雯临时去了公司，别墅安安静静的。
苏予从冰箱里翻出了一个苹果洗了洗啃，冰得牙根发酸，苏予小口小口地吃，吃完的时候太冷，跟着打了个寒战。
没了作业可写，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余光却朝着那间从未打开过的门出神。
按照时间来算，施雯应该带了沈成蹊到五岁。
而后沈成蹊远渡重洋。
在苏予回来之前的中间三年，施雯是一个人生活，或许还有罗姨。
说来是差不多的年纪，都在五六岁的时候家庭发生改变。
苏予家里多了一个苏得。
沈成蹊少了一个妈妈。
她父母不宠爱，有一群朋友。
沈成蹊好像没什么朋友，他有钱。
自那而后就是多年的挣扎和摩擦，不胜枚举。
而如今，终究磨破了点什么，往外汩汩冒着血。
她和沈成蹊，好像真的有点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