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说,“我想求个人视我如珍宝。”
大和尚说,“求得越多,贪得越多。”
女孩又说,“我不白求,我也同样地对他好!”
大和尚闭着眼,压下一颗佛珠。
“那自不必求,世间定有。”
……
“然后呢?”唐胥问她。
“说完和尚就走了。”苏予坐在米粉摊角落,“那天我一直在想那句话。”
那自不必求,世间定有。
“哪天?”
“天台上那天。”苏予说。
“两碗牛肉的!”老板娘端上来两碗牛肉米粉,笑眯眯道,“请慢用!”
“谢谢。”
唐胥点头,给苏予拿了双筷子,目光探究地看着她。
米粉的热气很快腾上来,洇上她细白的脸颊和微张的唇,“按他的意思有且至少有一个人也那样待我。”
“那天我想这个人如果不是你,那就是大和尚诓人。”她说。
他眼底漾起层层暖意,隔着不到半米的小木桌看向她,“宝贝。出家人不打诳语。”
-
苏予在回程的车上睡着了。
睁眼时正见西方漫天橘红色的落霞,远处的石滩上有一只似白鹭的鸟儿飞过。
唐胥抓着她的一只袖子,后脑勺靠在座椅靠背上,漆黑的长睫顺从地垂着。
苏予慢慢地靠过去,倾着身子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耳边少年的呼吸声细小均匀。
她回到原来的坐姿,给施雯发了条信息说晚上能回去,然后也闭上了眼睛。
春深似海,四月将至。
别墅院里的小荷尖角长成了新的绿圆叶。
施雯的律师江渠来过家里一两次,是个看起来三十多岁,装束极其干练的女人。
见到苏予的时候那位江律师对她的身份也并不好奇,保持着礼貌和蔼的微笑。
周六早上,苏予下楼遇到了她。
虽然不是工作日,但是她依然着灰色的职业裙装。
“你好。”江渠放下水杯,站起来看着苏予道,“其实你可以叫我江阿姨。”
苏予眨了一下眼睛,听见她说,“我和施雯是大学同学。”
苏予好一会儿没出声。
江渠笑了,“你跟施雯年轻的时候很像。”
这是头一回有别人这么说。并且直觉告诉苏予,江渠的意思是性格像,而不是外貌。
“请坐。”苏予说。
她吃早餐的几分钟和江渠聊了几句。
“这么早出门?”江渠随口问。
苏予答了个目的地,“宜城。”
“江渠。”施雯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书房说吧。”
“好。”江渠点点头,起身过去。
苏予见到邱炎的时候,他几乎要在墙上抠出一块饼来。
“我怎么就想不明白!”
“许嘉寻他何德何能?”他极其哀怨地说。
祁栾捏着一瓶饮料,瓶壁几乎都要贴到一起去,“……我恨。”
苏予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两个人,又看了看一旁的唐胥。
唐胥放下手机告诉她,“许嘉寻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
“我妈答应把铁饼给他养着了。”
不提铁饼也罢,提起来邱炎心都在滴血,快哭了。
“那铅球和小花呢?”苏予问。
“那他两想也别想。”唐胥斩钉截铁。
苏予略放心地坐下。
“这逼还来不来了?”邱炎趴在桌子上愤愤。
祁栾举着聊天记录,“他说他在选狗粮,要迟到。”
“让他以后休想踏进我家一步!”邱炎很暴躁地在那放狠话。
苏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她的高铁还有一个小时开。
唐胥跟着苏予出便利店刚走几步,小姑娘就回头停住了。
唐胥略疑惑地看着她。
苏予也抬头看着他,眼神清明澄澈,盛着浅浅的阳光。
“唐胥。”小姑娘望着他,“我想自己去。”
她背光而立,单肩挎着书包,音调是冷静的陈述。
细风从二人之间穿过,吹拂过角落开着的一株喷雪。
尚有很多东西她无法全部与唐胥分享。
彷徨是其中之一。
眼泪和怀抱,陪伴和等待,这几天他都在。
但是有些时候她本该一个人面对。
那是原原本本的苏予该面对的。
如此。
她可以踏出茧壳儿来同他牵手,也可以单手顶着茧壳迎接属于她的风雪。
“好。”唐胥妥协。
-
这是苏予第二次乘高铁回宜城看苏得。
至此,苏得在监护室待了快半个月。
手机上,苏奉之又给她发过几次消息,都说苏得情况稳定。
但是苏予到医院得到的消息是,苏得昨天前已经转出了重症监护室。
她一点都不知道。
“苏得在哪?”她站在医院楼下给苏奉之打电话,直接问。
苏奉之在二十分钟后开车到了医院门口。
眼看着苏予已经在医院的苏奉之也没再继续隐瞒,“是我让医生先对其他家属隐瞒病情的,我怕你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受不了。”
“隐瞒了些什么?”苏予问。
苏奉之回身,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苏予坐在副驾驶,等着他开口。
“医生说小得的情况……很有可能醒不过来。”苏奉之说。
“醒不过来是什么意思?”苏予反问,“他不是这两天就会醒?”
苏奉之闭了闭眼,“今天他刚转病房……我本来打算去宁城一趟,找你说的。”
苏予抓着车窗的扶手,指节泛白。
“找我说……”她颤着嗓子笑了一下。
苏奉之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低头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放在苏予面前。
“你妈当初说问施雯要二十万,她就可能自己走了,不来了。”苏奉之说,“也没想到施雯真的给了。”
苏予蹙着眉看他,“所以呢?”
“小予,我没想过赶你出去。”苏奉之说。
“苏奉之!”苏予红了眼眶,直呼他的姓名。
“你拿这张卡给我,就为了把以前的事全部推给亡妻?”
苏奉之没有愠怒,道,“不是。”
“那你想干什么?”苏予哽着声音问他。
“医生说小得需要一起生活的人多陪陪,这样可能会醒。”
苏予的声线几像一根细到极致的弦,“……哦……”
她靠着车窗呆坐了好一会儿,最后伸手打开了车门。
“我先上去看看他。”苏予哑着嗓子说。
苏得在床上躺着,病床边坐着一个陌生的面孔正在帮苏得擦脸。
那护工见到一个小姑娘进来。她在床头站了约莫两分钟,目光生硬,最后什么也没说,又转身出去了。